可惜那柔软的触感还不待感受便一触即离，少女还带着些许羞涩，脚尖轻点地退开。
只听那声音，林式昭便分辨出来者，转头看向那记忆中的女孩，笑道：“好久不见，妍儿。”
“嗯，是有半年没见了呢。”
来者名叫顾梦妍，容貌秀美清纯，三千青丝倾斜如墨，映衬少女雪肌玉肤晶莹剔透，她长着一张漂亮的鹅蛋脸蛋，眉目如画，眼眸似水波，此时一点丹唇微抿，芳靥晕红如火，盈盈一握的腰肢佩了一柄小巧的木剑，让她的气质更显俏皮活泼。
“小姐，等等我呀，你怎么……呼，一声不响的就跑起来了。”顾梦妍身后追来个清丽少女，她双手按在膝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她正要抱怨，抬起头看向眼前三人，眨了眨眼睛，惊讶道：“式昭哥，你怎么下山了？”
“清芸，你也好久不见了。”林式昭打了个招呼，看着眼前二人，不由感慨万千，“至于下山，这就说来话长了。”
说着，林式昭忽然感受到肩上多了双僵硬的手，正是赵睦，他在林式昭耳边悄悄道：“大哥，你不是说刚下山吗，咋认识这么多人。”
顾梦妍看着趴在林式昭肩头讲着话的赵睦，皱了皱眉：“赵睦？为什么会跟林大哥在一起。”
赵睦支支吾吾道：“额，那个……”
面对这位，赵睦显然安分局促了不少，林式昭看着这一幕觉得好笑，那个嘴停不下来的赵睦居然会说不出话。
结合起他之前的话，林式昭猜测眼前这位自年幼起便相识的玩伴多半便是那人族五家的顾家中人，眼下看来这五家的能量比想象的更加巨大。
当下为他解围，开口道：“赵睦在我下山以后帮了我很多忙呢，能进华清也全托他相助，话说，想不到居然能在华清里面遇上你呢。”
顾梦妍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态度也稍友善一些：“要不先找个坐的地方，好好聊聊？”
“好耶，我同意，我也想听式昭哥下山以后的故事。”清芸听后眉开眼笑，高高举起手，雀跃道。
几人都没什么意见，当下随着顾梦妍去了一家精致奢华的小咖啡厅。
顾梦妍要了杯咖啡，一手拿着小勺在其间打转，她端杯轻抿一口，眼角余光偷偷瞥向对坐的人。
耳畔清芸已经开始絮絮叨叨她这些天的事情，注意到那不起眼的视线他抬头看了眼偷瞄的少女，思绪飘向当初的相逢。
这件事要从林式昭的第一次下山说起，彼时的林式昭还未变成华山的死宅，十岁的孩子总会对山下的一切充满期待与幻想。
八年前那天的早晨，刘程谦为参加一人的葬礼，携上年幼的林式昭下山，那是他成年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下山。
可惜葬礼的灰白，哭声的凄惨总不会给一个孩子带来快乐，席卷而上的唯有沉痛与抑郁，洁白的花瓣铺满地面，淡淡的沉香流入鼻尖，躺在花朵中的遗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他面带微笑，平静地直视。
灵堂中祭拜的人并不多，唯有逝者的亲人长久守灵，好多衣着得体的上流人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那一天，师傅摸着他的头，轻轻道：“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人，你也去为他上炷香吧，然后出去走走转转。”
林式昭听从师命，拿来三炷香在灵堂中叩首跪拜几次后，沿着一条小道绕开那些哭成泪人的死者亲人，默默走出葬礼的范围，到了周围一条小桥上。
小桥上传来阵阵抽泣声，那哭声轻轻地宛如梦中不太美好的歌声随风飘荡，林式昭寻声望去，那是一个蹲在角落抱住自己膝盖的女孩子，她的肩膀轻轻颤动，不时抹一把眼泪。
林式昭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温柔：“你为什么在哭呀？”
那女孩俏生生地探出小脸，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泪珠，那泪水顺着她稚嫩的脸庞化作一条细线流下，她轻轻啜泣，看向那个说话的男孩子，不说话。
“是个同龄女孩，可她哭得好伤心啊。”林式昭心道，上山多年的他常年对着那些个人的脸，早就看腻了，少有与他同龄的人能和他做朋友，除了那个几年前上山的小师妹。
林式昭坐在女孩身旁，轻轻问道：“我叫林式昭，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抽了抽可爱的鼻子，用近乎听不见的声音道：“顾梦妍。”
此时的林式昭已近乎观止，耳窍俱开，自是能够听到，他莞尔一笑，道：“很好听的名字哦，我给你讲讲一座山上的故事吧。”
顾梦妍又低下了头，不过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林式昭并不在意，他依靠在石桥一侧的栏杆上，看向蓝天，道：“这座山呀，叫作华山……”
他说了很久很久，将记忆中有关华山的东西都用自己的话说了出去，林式昭是第一次发现他原来这么能说，一个人的独角戏都能讲得有声有色。
男孩的声音还没低下，将脑袋埋在双膝间的女孩突然开口，她又一次轻轻道：“我的妈妈走了，被人带走了……”
女孩的话让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那轻轻的啜泣声又一次浮现，男孩思索了很久，最后他看向女孩，平淡道：“我已经七年没有看见过我的父母了。”
“其实那座山上的故事便是我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便上了山，今天还是我第一次下山，我父母从未来山上看过我，我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
女孩侧过脸，轻启粉唇道：“那你想他们吗？”
“嗯……怎么说呢，以前很想，但现在却越来越淡了，现在只想跟师傅学好剑。”林式昭笑了笑，那笑容阳光灿烂，没有一丝苦涩，他炫耀般地取下腰间一把小木剑，这是他师傅亲手为他做得。
“为什么会不想爸爸妈妈呢？学剑又有什么用呢？”顾梦妍疑惑不解，软嫩小手触摸上那木剑，细细摩挲。
突然，桥底“嘭”的一声巨响，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河底冲出，水花四溅，那矮的身影脚踩石桥外壁，瞬间便冲上桥面，一只手向着女孩抓来。
顾梦妍发出一声尖叫，想将身子缩得更里面，可奈何已退无可退，林式昭眼冒寒芒，挡在女孩身前，握住剑柄，剑光断了那人的念头，又忙退后一步。
后来的高大身影与前一人肩并肩站立，这是两个其貌不扬的人，不过望气巅峰的实力，两眼无神，嘴流涎水，一看便是受人控制，那两人的视线对到林式昭明显一怔，随后怒吼着扑上。
林式昭凛然不惧，握住木剑便迎上两人，女孩有些害怕，但仍旧冷静地站起身，出身和见识让她并没有大乱阵脚。
不提本身便占了上风的修为，在其他方面，林式昭都比这两个神志不清的人要好上许多，一时之间便压的两人只能防守，没有还手的机会。
可战局突发异常，那二人身上忽然冒出一股股恶臭，随之变化是其境界的猛增，那高大男子上来硬抗下男孩一剑，那低矮男子便从侧边发起袭击，迎面爆发的灵气掀起男孩的刘海。
顾梦妍看着那拳头蕴着猩红的光芒直冲男孩的脸庞，一股莫名的力量夹着淡淡的情愫涌上心头，她鼓起勇气喊出：“住手！不要伤害他！”
那语言荡起一圈圈波纹，时间似乎在那两人身上静止，直面而来的拳头在少年眼中变得很慢很慢。
他把握住时机，将一身灵气汇聚，身影乍动，那一抹璀璨的剑光映入女孩的眼眸，沁入心中。
随之倒下的是那两个可怜人，林式昭仅以剑背拍晕了他们。
男孩耍了个剑花，酷酷地道：“师傅说过练好了剑，就会变强，我想变强，所以练剑。”
女孩不再那样消沉，轻笑一声如雨后茉莉般清甜：“那变强是为了什么呢？”
“这我还没想好，师傅说当我知道是为了什么的时候，便能达到剑向心指的境界。”
两个孩童就这般在桥头一言一语地聊着，殊不知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一次争锋。
刘程谦隐在暗处，欣慰地看了眼那两个小小孩童，下一刻便板起脸，眼露寒芒，横抬右手，猛地一抓，一个青年模样双眸通红的异人便被抓来。
“当真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异人在暗处都在干些什么，平日你们惹不到华山头上我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我就在这百里方圆之内都敢做些小动作，以为操控两个一阶修士就能隐藏起来，真当化道是吃干饭的废物吗。”刘程谦冷笑着，手指间闪过道道剑芒。
那异人顿感体内被千万道剑气纵横，五脏六腑都在顷刻间被刺成碎片，他支支吾吾地道：“阁下，我们也都是按照规矩办事，异人皇族不得与外族通婚这是铁打的规矩，不能改啊，而且我们对令徒可没有想法，对您也无冒犯之意。”
“还敢嘴硬。”刘程谦眼中倒映剑痕，刺入异人眼中，“找到你了，还不滚来！”
他顺着异人记忆中的主使大喝一声，那不知在多久之前的人面目狰狞，随即化作惊恐，道：“刘程谦，好好的华山你不呆，来管我们异人族的事情，你越界了！”
刘程谦冷哼一声，运起剑指随手在空间中一划，空间裂缝中猛地爆发出异能。
一柄方正的神圣十字剑自虚空诞生，无数雷鸣声在耳边轰鸣，道道灰白的闪电在黑黢黢的缝隙中闪动，如大海般汹涌的异能浪潮托起那把圣剑，似乎要做出审判。
“一把玩具，拿来班门弄斧？”刘程谦不屑道，他不过捏起剑诀，裂缝被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十字剑在一声哀嚎中从中断裂，一个全身染血的男人被拉了出来。
“跟你上面那些不懂变通的老头好好说说，要想带走这小姑娘，还需问问能不能挡下我的剑。”他淡淡道，“你们异人千年间的小动作可不少，别当人族全是傻子，话说你们胆子可真大啊，真以为要没了我，就没人出手？”
“滚吧！”
林式昭讲到兴起，忽然苦着脸道：“要以后再见了，我师傅喊我回去了。”
顾梦妍忽然拉住他的手，问道：“你说你待在华山上，对吗?”
“嗯，怎么了？”
“我能上山去找你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宗门还是蛮严的，不让外人进去。”林式昭挠挠头，苦恼道。
顾梦妍眨眨眼，道：“你给我一件信物，我不就能上山去找你了。”
“你说的对哎，不过我没东西能给你做信物啊。”男孩上下摸索，也没找出一件能代表自己身份的东西。
“呆子，你把那把木剑给我不就好了。”女孩指了指男孩腰间的木剑，鼓着脸道。
“可是……”
“哎呀，没有什么可是啦，以后会还你的。”
“好吧，那你以后要记得还哦。”林式昭将小木剑递到她的手中，还留恋地抚摸一下。
“那我走喽，再见！”
夕阳下，男孩挥着手离开。
夕阳下，女孩红着脸低下头抱紧了木剑，轻轻道：“呆子，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的道理。”
此后，每年大年初一总有一少女拿着一把小木剑作为信物上华山，总有一少年端坐华山山巅等候其到来。
这便是，二人的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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