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到头顶，明晃晃地照着，晒得人头皮发烫。林乔猫着腰，指尖轻轻拨开一株棉桃，里头雪白的絮团已经胀得快要裂开。她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郡主，您看这成色！”旁边负责照看这片试验田的老把式，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俺种了一辈子地，就没见过这么厚实、这么白的棉花！”
林乔点点头，心里也激动。这棉花种子是007压箱底的宝贝，耐旱抗虫，产量也高。若是推广开来，封地百姓冬天就能穿上暖和的棉衣，不用再硬扛着刺骨的寒风了。
“李叔，等这批棉花收了，留足种子，明年开春，咱们把这后山那片向阳的坡地，全都种上这个！”林乔直起腰，踌躇满志地指着远处。
“哎！好嘞！”李庄头响亮地应着。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官道那头忽然尘土飞扬，几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田埂边猛地勒住。马上跳下来几个风尘仆仆的汉子，看穿着像是官差，为首一人面色焦急，目光四处搜寻，看到林乔，立刻快步上前，单膝跪地：
“可是安宁郡主殿下？卑职乃北疆镇远将军麾下信使，有十万火急军情呈报！”
北疆？军情？林乔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示意信使起身：“我就是林乔，何事如此紧急？”
信使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双手呈上：“郡主容禀！北狄犯边，来势凶猛！我军粮草转运不及，前线……前线已断粮三日！将军命卑职星夜兼程，求郡主看在边境将士、黎民百姓份上，设法筹措一批粮草，救急如救火！”
林乔接过那沉甸甸的信函，指尖冰凉。拆开快速浏览，信是镇远将军亲笔，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悲壮，描述了前线缺粮的严峻情况，恳请她这位以粮产闻名的郡主施以援手。
断粮三日！林乔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她仿佛能看见边境线上，那些饥肠辘辘却仍要握紧刀枪的将士。
“郡主，”李庄头在一旁听得真切，脸上也变了颜色，凑近低声道，“咱们……咱们刚缓过劲儿，粮仓里的存粮，除了预留的种子和基本口粮，剩下的……刚够今年赋税和备荒的。这要是都给了……”
林乔何尝不知道？封地底子薄，经不起大风浪。可边境告急，将士们在挨饿，她能眼睁睁看着吗？
她攥紧了信纸，指节发白。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能不能只给一部分？能不能向朝廷求助？能不能用钱去买？
【紧急状况分析：北疆军情危急，拖延可能导致防线崩溃，后果不堪设想。封地存粮确为根基，但若边境有失，战火蔓延，封地亦无法独善其身。建议宿主权衡利弊，速做决断。】007的机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是一片决然。
她看向那信使，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军情紧急，不容耽搁。李叔，你立刻带人去粮仓，将所有能动用的存粮，全部装车！立刻！”
“郡主！”李庄头失声惊呼。
“快去！”林乔厉声道，不容置疑，“种子和最基本的口粮留下，其余所有，包括准备缴纳赋税的那部分，全部装车！立刻！”
李庄头看着郡主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一跺脚，红着眼眶转身跑去安排了。
林乔又对那信使道：“你一路辛苦，先歇息片刻。粮车装好，我派人护送你们即刻出发！务必以最快速度送达前线！”
信使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郡主如此果断，激动得再次跪下：“卑职代边境数万将士，谢郡主大恩！”
粮仓那边很快忙碌起来。一袋袋粮食被扛出来，装上等候的马车。封地的百姓闻讯围拢过来，看着那赖以活命的粮食被搬空，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啜泣和不安的议论。
“郡主……这……这日子刚有点盼头啊……”
“赋税交不上，朝廷怪罪下来怎么办？”
“咱们冬天吃啥啊……”
林乔走到人群前，看着一张张惶恐、不解甚至带着埋怨的脸，心里像压了块巨石。
她提高声音，尽管嗓子发紧，却努力让每个字都清晰：“乡亲们！我知道，这些粮食，是咱们一滴汗珠摔八瓣挣来的，是咱们的命根子！”
人群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可大家想想！要是没有边境的将士们挡着北狄的铁骑，咱们能安安稳稳在这儿种地过日子吗？他们现在断了粮，饿着肚子在打仗！他们是在用命护着咱们的平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粮食没了，咱们还能再种！地还在，力气还在！可边境要是破了，战火烧过来，咱们还有什么？”
“赋税的事，我去向朝廷陈情！冬天口粮不够，咱们就再想办法！挖野菜，捕鱼猎兽，组织作坊加紧生产！只要人还在，心不散，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她的声音并不激昂，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人群中的骚动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沉默。有担忧，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唤起的同仇敌忾。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郡主说得对！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保家卫国！”
“咱们紧巴点就紧巴点！”
“俺家地窖里还有两筐红薯，也拿出来！”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起来。虽然依旧心疼粮食，但大义面前，百姓们选择了牺牲和担当。
粮车在夕阳的余晖中，一辆接一辆驶离封地，朝着北方而去。林乔站在界碑处，望着车队消失在尘土中，久久没有动弹。
接下来的日子，封地果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巴。赋税是暂时用王府带来的金银和部分手工产品抵上了，但冬天的口粮缺口，是实打实的。
林乔带着大家，真正开始了“瓜菜代”的生活。野菜、麸皮、豆渣，能入口的东西都利用起来。她组织人手加紧纺织、烧陶、采集药材，用一切能换钱的东西，去周边换取粮食。
日子苦，但没人抱怨。边境时不时传回的消息，成了支撑大家的信念。第一批粮草送达，稳住了军心；后续物资跟上，战线得以巩固。
腊月里，一场大雪覆盖了封地。天寒地冻，日子更难熬了。但学堂里，娃娃们的读书声没断；作坊里，织机声也没停。
林乔裹着不算厚实的棉袍（棉花还没大规模收获），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去给一户缺柴的人家送些炭火。走到半路，看见几个半大孩子正在堆雪人，嘻嘻哈哈，脸蛋冻得通红，却笑得格外开心。
一个孩子看见她，抓起一把雪跑过来，踮着脚想塞给她：“郡主娘娘，吃……吃甜雪！”
林乔愣了一下，接过那捧干净的雪，放进嘴里。冰凉的雪水化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
她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看着远处屋顶上袅袅的炊烟，眼眶忽然就湿了。
【宿主，重大抉择触发隐藏成就‘国士无双’。封地民心凝聚度达到峰值。进度条提升至90%。】007的提示音响起。
90%了。
林乔咽下那口带着甜味的雪水，望向北方。
快了。就快了。
但在这之前，她得带着大家，把这个冬天，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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