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走下舞台，聚光灯的炽热仿佛还烙印在皮肤上。后台通道里，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其他选手看着他的眼神复杂各异，有惊叹，有敬佩，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刚才那突兀的静默和随后的清唱风暴，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强哥，你……没事吧？”那个说唱选手又凑了过来，脸上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多了几分真切的关心，“刚才那琵琶……”
王强摇了摇头，嗓子因为刚才的极致发挥还有些干涩：“没事，可能是弦老化了吧。”他不愿意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揣测人心，尤其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
林若溪快步走来，递上一瓶温水，眼里的担忧还没完全散去：“先润润嗓子。刚才真是吓坏我了，但也太精彩了！”她轻轻拍了拍王强的胳膊，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又像是在鼓励一个凯旋的战士。
这时，江晓已经安排好了事情，走了过来。他脸色平静，但眼神锐利依旧。“跟我来一下。”他对王强说，然后又对林若溪点了点头，“你也一起来吧。”
三人来到江晓的临时办公室。房间不大，布置简单，此刻却显得格外肃穆。那把引发了风波的旧琵琶，正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琴盒敞开着。旁边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是之前教王强琵琶基础的老师傅。
“老师傅，您看看。”江晓示意了一下。
老师傅戴上老花镜，拿起琵琶，仔细地检查起来。他先是拨了拨那根出问题的高音弦，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发出的声音果然带着那种细微而持续的“滋滋”杂音，音准也明显偏低。他尝试拧动对应的弦轴，弦轴本身转动顺畅，似乎并没有松动。但他没有放弃，手指顺着琴弦一路摸索，又仔细查看了琴头、山口、琴颈，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高音弦轴的内部结构上。
他用随身携带的小工具，在那弦轴内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轻轻拨弄了几下，然后又试着拧了拧弦轴，再次拨弦。这一次，声音虽然依旧不够完美（毕竟是旧琴新弦），但那恼人的杂音却消失了，音准也稳定了许多。
“怎么样？”江晓问道。
老师傅放下琵琶，脸色有些凝重：“江老师，这琴……是被人动过手脚了。”
王强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肯定的答案，还是感到一阵寒意。
老师傅指着那个弦轴解释道：“这个位置，是弦轴内部的一个小小的制动部件。被人稍微拧松了一点点，非常隐蔽。平时慢慢调音，或者轻轻弹奏，可能感觉不明显，最多觉得音准有点飘。但只要演奏时指力稍大，或者琴弦持续受力震动时间一长，这个部件就会因为松动而产生细微的位移，导致弦的张力骤变，音准立刻跑偏，还会和弦轴的其他部分摩擦，发出这种‘滋滋’的杂音。这手法……相当刁钻，不是懂点门道的人，根本做不出来，也很难立刻发现问题在哪。”
林若溪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和愤怒的神色：“怎么会有人做这种事？这太过分了！”
江晓的脸色沉得像水，他看向王强：“你离开练习室的时候，琴是放在哪里的？”
王强回忆了一下：“就立在墙角的琴架上，琴盒在旁边放着。我一般去吃饭或者回宿舍才收进琴盒。”
江晓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他心里基本已经有了答案。能接触到王强练习室，又懂些民乐，并且有动机这么做的，范围已经很小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去把刘峰叫到我办公室来，立刻。”
没过多久，刘峰被助理带了过来。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不敢看江晓，也不敢看王强。
“刘峰。”江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强的琵琶，是你动的手脚吗？”
刘峰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想否认：“不……不是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江晓拿起桌上的琵琶，指着那个被老师傅指认过的弦轴，“这位老师傅是资深的乐器专家，他已经检查过了。这个内部零件被人为拧松，导致演奏时跑弦、产生杂音。这个手法，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你以前学过民乐，对吗？”
刘峰的脸色更白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若溪看着他这副样子，痛心疾首：“刘峰！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这已经不是竞争了，这是恶意破坏！你知不知道这会毁了王强，甚至可能毁了我们整个节目？”
“我……”刘峰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猛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嫉妒！凭什么他运气那么好？破个音就火了，随便唱个评弹就那么多人捧！现在连原创都要压我一头！我不甘心！我就是想让他出个糗，没想毁了他……”他语无伦次，将积压在心底的阴暗情绪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王强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愤怒有，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滋味。他想起两人初进节目时，也曾有过短暂的交流，那时的刘峰虽然骄傲，但也算坦荡。是什么时候，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江晓听完他的话，眼神冰冷：“嫉妒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这个舞台，是靠实力说话，不是靠歪门邪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反了比赛规则，更触碰了做人的底线。”
他转向助理：“通知节目组委会，根据规定，取消刘峰的比赛资格，立刻生效。对外公告就说，刘峰因个人原因退赛。”他顿了顿，补充道，“给他留点体面吧。”
刘峰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的音乐之路，可能就此断送了。
助理应声而去。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江晓看向王强，语气缓和了一些：“这件事，委屈你了。好在你争气，没让他的阴谋得逞。”
王强摇了摇头：“过去了。谢谢江老师，谢谢林老师，还有老师傅。”他向老师傅鞠了一躬。
老师傅摆摆手：“举手之劳。小伙子，你的应变能力和唱功，没得说！这把琴虽然普通，但好好修修还能用。或者，我帮你找把好点的？”
王强笑了笑：“谢谢老师傅，暂时不用了。这把虽然旧，但陪我练了这么久，也有感情了。”他觉得，经历了这场风波，这把“受伤”的琵琶，对他而言，反而有了更特殊的意义。
江晓看着王强，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这小子，不仅有才华，有韧劲，还有一份难得的平常心和气度。“好了，事情解决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准备下一轮。这次的成绩，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王强点了点头，拿起那把琵琶，小心地放回琴盒，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走廊外的阳光照射进来，驱散了心头最后一丝阴霾。虽然经历波折，但他知道，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而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阴影，终究会被光明驱散。至于刘峰，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也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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