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争辩让站在后排的马晋昏昏欲睡。昨日，范六娘跟他打闹一晚，他戎马半身。上朝对于他确是一件苦差事。况且，他昨夜让妇人搅得不得安宁。
这几日，他陆陆续续从下人嘴里套出府中的信息。一月前，范峥峥半夜前来，求见过六娘，不知何故，此事让六娘瞒得密不透风。该死，这个府邸的下人都该换了。
“不可。”朝堂上一个老者大声跪倒在地。半数臣子纷纷附和，跪倒在地。马晋这才反应过来，他又走神了。
“众爱卿如何看。”年轻的皇帝低声问道。新皇面庞白皙，身材瘦削，他手指修长，指尖不断的敲击这金碧辉煌的龙椅。
朝堂一片宁静，只听见龙椅发出的咯咯咯响声。
“曹国公，你如何看。”年轻的文帝神情淡淡的，他第一个点了最上手的曹国公。
曹国公心绪万千，文帝与他是同辈，两人年龄相差10岁。先帝逝去前，两人并无任何实际上的交集。削番，自家人打自家人吗？他要如何回答吗？文帝根基不稳却向来谨慎，藩王势大，怎么回答都不算太妥帖。
“曹国公？”文帝厉声提醒道，不耐烦神情溢于言表。
“臣认为削藩可行，需徐徐图之。”曹国公扯了扯嗓子，低声回禀道。朝堂局势复杂，每人都存在自己的一份小心思。
“徐徐图之？一年，两年，三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文帝愤怒扔了手中的折子。这句话，他是对藩王的心腹说的，他不惧也不怕。
哗啦一声，众臣皆下跪，朝堂瞬间鸦雀无声了。
马晋低着头，跪在众人中间。变天了，文帝下定决心是要削藩了。
下朝时，马晋让内官拦了一下。他跟随内官的脚步进去内书房。
啪——文帝又摔折子，马晋心里惴惴的。他候在内书房外，听觉嗅觉空前的敏锐。书房内燃着龙涎香，那香味劲头，让人头晕目眩的。
“周王胆大包天，醉心书画是滞留京城的理由吗？”文帝大声呵斥道。室内静悄悄的，隐约能听到书声。
“回禀陛下，周王跟臣说了，他在京城待到正月，皇上正式登基后，他才返回蜀地，这一来一回的奔波，他恐怕身体吃不消。”一个声音在低声回禀道。
“姑父，你莫要替周王找理由了。”文帝啪一声，放下手中折子。
略微等了半个时辰，里面声音越来越弱，马晋突然听到里间内侍官一声“宣”。他才小心翼翼进入内书房。
书房内有两人，曹国公与梅驸马。马晋进入时，他们纷纷告退。这是他第一次进去内书房。对此，他既兴奋又忐忑，不知文帝有何事，他内心又多添了一份焦躁。
马晋抬眼，内书房的布置跟普通人家的书房差别不大。只是这金银措鸟首博山炉是前朝的物件，有种古色古香之美。
“太原。”文帝温和笑了，两人同辈，他亲切称呼马晋的字。
“皇上。”马晋赶忙下跪，文帝的亲昵，是万万不可当真。六年前，先皇杀尽重臣，开始重用先皇后的亲眷，马氏这才重新回归朝野。
“太原，这有本折子参你不修私德。”文帝起身，亲自去扶跪倒在地的马晋。
马晋哪敢要文帝亲自去扶，他提溜一下站了起来，他颔首低眉，不敢分辨半句。他一向洁身自好，那个不长眼的参他私德败坏。
“太原，你以妾当妻，该当何罪。”文帝把折子甩在马晋身上转身就走。
“臣有罪，可臣却有难言之隐，请陛下恕罪。”马晋再次跪下。内书房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这么一跪，其实无关紧要的。
“太原，莫非又是范氏女？”文帝一句话就戳破了马晋的内心。这范氏女，马晋回禀过。汝宁姑姑的女儿，他不是不想成全，可长公主姑母一心为此女筹谋。请求封赏的折子已递到御前。他这个一国之君两边为难。
马晋一声叹息，随即回禀道：“汝宁公主嫡女范峥峥本该嫁臣为妻，三年前，峥峥逃婚。汝宁公主另寻了一女嫁予臣。这就是欺诈。”马晋简短说了一下三年前之事。他知晓汝宁公主的无奈与谋划，他自当是不愿意的，他唯一出格举动就是拒婚，后来事情闹僵了，他自请去边疆戍边。同年，汝宁公主薨逝，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太原，长公主为范氏女求了封赏，朕答应了，赐郡主的封号。”文帝边说边窥视马晋的表情。堂堂郡主，宗氏女，这是何等的荣耀，马晋，范氏女是你无法企及的高度。
“皇上。”马晋颔首，内心一片茫然，他不动声色握紧拳头。文帝定有其他谋划，不会无缘无故宣他来此处。
“太原，削番势在必行。”文帝无奈一声叹息。随即，他转头对着马晋道：“太原，你可愿为先锋。”
马晋了然于心，文帝说到了事情的重点。削番千难万难。他为皇帝马前卒。这事恐怕凶多吉少呀。
“太原，朕答应你，你若……”文帝略微停顿一下，喃喃道：“太原，这是难得的建功立业好机会，这一战，你若取胜，朕答应你的赐婚。”
马晋内心激荡。建功立业，权势滔天，作为一个男子，这就是他毕生追求的梦想吧。况且，他的氏族在短短数十年间败落，他的氏族需要一名高门贵女撑排面，他也需要一位贤良的妻子。
“太原？”文帝望着发愣的马晋，小声呼唤道。他能从马晋脸上看出一位权臣的内心，这种心思，他熟悉，这是一种对权利的渴望。
马晋低着头，内心在挣扎，他为难说道：“臣刚参加完征夷大将军的庆功宴。臣领兵，这事万万不妥呀。”
“太原。此事定不会让你为难的，朕已安排妥当。”文帝低声说道。征夷大将军与周王既是姻亲又是同辈。此事，征夷大将军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多谢陛下。”马晋重重给文帝磕头。
“太原，你的私事，朕本不该管。可你那妾室，你该管管。姑母都给朕递折子了。”文帝合上折子，笑嘻嘻调侃着马晋。
内书房暖融融的，马晋却冻得瑟瑟发抖。范六娘怎么会得罪长公主殿下的，为何长公主会给陛下递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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