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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第131回第14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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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第131回马耳山英雄齐却敌南昌府赋将再兴兵

邺天庆的方天画戟如闪电般刺向周湘帆肋下,周湘帆仓促间根本来不及招架,暗叫一声“不好!”急忙猛拉缰绳,战马向旁急闪。尽管他反应迅速,肋下躲过一劫,却避不开邺天庆的神速攻击,大腿还是狠狠挨了一戟。周湘帆痛得“哎呀”一声惨叫,深知再战下去凶多吉少,拨转马头拼命奔逃。他麾下的士兵见主将受伤,顿时军心大乱,也纷纷丢盔弃甲,跟着溃败。

邺天庆见官军败退,立即挥动马鞭,指挥麾下将士乘胜追击。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周湘帆在前头拼命奔逃,邺天庆则紧追不舍,转眼间已追到马耳山附近。周湘帆抬头一看,前方突然杀出一彪人马,喊杀声震天,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他心中大骇,绝望地惊呼:“前有伏兵,后有追兵,我命休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湘帆瞥见后方一枝梅正穷追不舍,死死咬住一名贼将。他心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猛夹马腹,强忍着大腿的剧痛,挺枪直刺那仓皇奔逃的贼将。那贼将被一枝梅追得慌不择路,只顾逃命,哪能注意到前方的危险。只听周湘帆大喝一声:“贼将哪里走,看枪!”话音未落,长枪已如毒蛇吐信,直取对方胸口。那贼将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一枪刺落马下。原来此人正是贼将马如龙,他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拼命往南昌方向逃窜,却不料被周湘帆出其不意截杀。

此时,一枝梅策马赶到,见周湘帆在此,又惊又疑:“贤弟怎么会在这里?”周湘帆来不及详细解释,只是简略说了几句,便见邺天庆的追兵已如乌云般压了过来。一枝梅立刻将周湘帆护在身后,挺枪迎上邺天庆,两人瞬间战作一团。枪来戟往,打得难解难分。正酣战间,徐寿也挥刀杀到,与一枝梅两人合力夹击邺天庆。三人你来我往,激战二十多个回合。邺天庆见官军越聚越多,不知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心中胆怯,虚刺一戟,拨马便逃。一枝梅和徐寿哪里肯放,拍马紧追不舍。

邺天庆且战且退,绕过马耳山时,突然一支人马从斜刺里杀出。他心中一惊,暗道:“果然中了敌军的埋伏!”仔细一看,却听马上一人高声呼救:“邺将军救我!”原来是贼将李三春。他此前被一枝梅等人围困,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又被杨小舫死死咬住,此刻见到邺天庆,如同见到救星。邺天庆顾不上多想,先将李三春护在身后。杨小舫已追到近前,邺天庆仓促间与他战了两回合,便又拍马奔逃。这时,一枝梅、徐寿率领的大军赶到,与杨小舫会合,继续追击。一直追到南昌城下,眼见邺天庆、李三春狼狈逃进城内,这才鸣金收兵。

官军重新在城外扎下营寨,安顿完毕后,周湘帆也忍着伤痛回到营中。众人围上来询问战况,周湘帆便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一枝梅欣慰地说:“今日一战,贤弟虽然受了伤,但斩杀两名贼将,敌军死伤无数,也算大获全胜了!”周湘帆咬牙道:“可惜没能杀掉邺天庆报仇,不过能杀了他一员大将,也算稍稍出了口气!”一枝梅劝道:“贤弟快去休息吧。”周湘帆回到营帐,解开衣衫,敷上刀疮药,躺下养伤。一枝梅则下令全军休整一日,还准备了酒肉犒赏士卒,为明日攻城养精蓄锐。

另一边,邺天庆逃回城中,向朱宸濠详细禀报了战斗经过。朱宸濠惊出一身冷汗:“果然如将军所料!若不是将军提前防备,南昌险些被敌军偷袭!虽然折损两员大将,但总算保住城池,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将军辛苦了,先去休息吧。”邺天庆忧心忡忡:“五千精锐,经此一战折损过半,这可如何是好?”李自然却胸有成竹:“末将有计,定能反败为胜!”朱宸濠和邺天庆急忙追问:“军师有何妙计?”

李自然微微一笑,解释道:“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敌军连胜两场,必然骄纵轻敌。我们正好趁他们放松警惕,今夜突袭敌营,定能大胜!”朱宸濠追问:“具体怎么打?”李自然继续说道:“今夜全军出动,偷袭敌营。他们刚打了胜仗,肯定料不到我们敢反击,必然毫无防备。这正是我们出奇制胜的好机会!只是辛苦将军们再跑一趟了。”

邺天庆立刻表态:“军师此言差矣!末将深受千岁厚恩,如今身居高位,却寸功未立。就算赴汤蹈火,也要报答千岁!何况屡战屡败,正想一雪前耻,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若能取胜,重振军威,还能将功赎罪,何乐而不为!”朱宸濠大喜:“若将军此战得胜,孤定当重赏!”邺天庆抱拳:“为千岁效力,末将万死不辞!”于是,朱宸濠命邺天庆率领五千人马,带着牙将王英、副指挥使李三泰等四人,准备二更出发劫营。

邺天庆领命后,立刻回营调兵遣将:“王英率一千人攻打一枝梅的中营,李三泰攻杨小舫的左营,吴用贤攻周湘帆的右营,金仁远攻徐寿的后营,我自率一千精锐负责接应!”原来,自从官军扎营后,城中细作就已将营寨布局打探得清清楚楚。他又严令各军:“二更造饭,三更出城,所有人衔枚疾走,携带火种,一到敌营立刻放火!务必勇往直前,临阵退缩者斩!”

再说官军这边,经过连日苦战,今日又大获全胜,将士们在主将命令下,都想着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攻城,因此早早卸下防备。一枝梅等四位将领也以为邺天庆吃了败仗,短时间内不敢再来,当晚在营中开怀畅饮,直到微醺才各自回帐休息。连日的奔波劳累,让他们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三更时分,一阵密集的连珠炮响如惊雷般炸响,一枝梅等人从梦中惊醒。紧接着,四周喊杀声震天,仿佛地动山摇。众人惊得睡意全无,正要派人打探,一名士兵慌慌张张跑进来:“将军!大事不好!贼军劫营,各营都起火了!”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营帐外红光冲天,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转眼间已成燎原之势。

李三泰、王英等贼将已率领人马杀进营来。一枝梅等人来不及披挂上马,抄起扑刀就迎敌。刹那间,营帐被大火吞噬,睡梦中惊醒的士兵们乱作一团,喊杀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黑暗中,友军与敌军相互冲撞,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李三泰等人原本分四路进攻,此时合兵一处,将一枝梅等人死死围困在核心。尽管一枝梅等人武艺高强,却左冲右突,始终无法杀出重围。一枝梅杀得性起,手中单刀舞得虎虎生风,转眼间砍倒数十名贼兵。贼兵们见他勇猛,吓得纷纷后退,只敢在远处虚张声势地呐喊。

一枝梅见状,心中暗道:“此时不冲,更待何时!”他迅速从腰间摸出弹子,抄起背后的弩弓,搭上弹子,如雨点般朝着贼兵射去。弹子呼啸而出,打得贼兵们头破血流,纷纷惨叫着倒退。一枝梅趁机又连发数弹,贼兵们被打得东倒西歪,阵型出现松动。

就在他即将突围时,只见营外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之人正是邺天庆。一枝梅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弹。邺天庆正急着赶来接应,根本没料到会有暗器,策马狂奔间,冷不防额头中弹,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在马上剧烈摇晃。说时迟那时快,一枝梅已如离弦之箭冲到马前,手起刀落,直取邺天庆胸口……这一刀下去,邺天庆性命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部分第132回用火攻官军大败摆恶阵妖道逞能

一枝梅射出的弹子正中邺天庆,鲜血顿时顺着额头流下,邺天庆在马背上摇晃不止。他刚想策马向旁突围,一枝梅已如离弦之箭,一个箭步冲到马前,挺刀直刺他的胸口。邺天庆暗叫“不好”,急忙夹紧马腹,让战马向旁一闪,同时挥动方天画戟,朝一枝梅头顶狠狠劈下。

由于一枝梅步战,而邺天庆骑在马上,行动不如一枝梅灵活。只见一枝梅举刀格挡,顺势矮身一缩,身形如鬼魅般绕到邺天庆身后,猛地一刀,砍向战马后腿。邺天庆来不及护马,刀锋已重重落下,战马吃痛,长嘶一声,撒开蹄子狂奔而去,险些将邺天庆甩落马下。

望着狂奔的战马,一枝梅心中犯起了难:“此刻若走,周湘帆他们还被困在敌阵,生死未卜;若回去救人,自己步战,又如何能冲得进去?”正犹豫间,只见周湘帆从敌阵中奋力杀出,一名贼将紧追不舍。一枝梅眼睛一亮,闪身躲在路旁,待周湘帆的战马跑过,瞅准时机,大喝一声:“贼将休走!看刀!”话音未落,寒光一闪,那贼将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刀砍落马下。

一枝梅迅速夺过战马,飞身上鞍,再次杀入敌阵。凭借着精湛的骑术和勇猛的气势,他所到之处,贼兵纷纷避让。冲入阵内,只见徐寿、杨小舫正与三名贼将激战,难解难分。一枝梅催马向前,单刀舞动如飞,出其不意间,将一名贼将砍倒。徐寿、杨小舫见援军到来,士气大振,三人合力,终于杀出重围,朝着荒野落荒而逃。

再说邺天庆,被受惊的战马一路狂奔带出二十多里,才好不容易勒住缰绳。等他折返时,天已大亮。战场之上,尸横遍野,官军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他自己的部队也伤亡惨重。清点之下,发现李三泰、王英两员大将已被一枝梅斩杀。邺天庆心中怒火中烧,执意要重整旗鼓,继续追击,不擒住一枝梅誓不罢休。好在金仁远、吴用贤苦苦相劝,他才收兵回城。

回到城中,邺天庆派人向朱宸濠禀报战况。朱宸濠听后说:“虽然折损两将,但成功劫了敌寨,也算重创敌军。”看到邺天庆满脸是血,又问:“将军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邺天庆恨恨道:“被一枝梅用弹子打伤,险些丢了性命!”朱宸濠怒道:“一枝梅如此嚣张,若不早除,必成心腹大患!诸位有何良策?”

李自然献策道:“眼下只有请千岁速速派人去非幻道人那里,让他加快摆阵,逼王守仁来破。王守仁不了解阵法,一旦徐鸣皋等人陷入阵中,无论生死,都能震慑住他。他麾下猛将不多,必定会召回一枝梅等人。等他们聚齐,再让非幻道人设法一网打尽,王守仁就不足为惧了。”朱宸濠连连点头,立刻修书,派人星夜赶往非幻道人驻地,催促他尽快摆好阵势。邺天庆退下后,也暗中派出探子,去打探一枝梅的底细。

另一边,一枝梅的大寨被劫,他与杨小舫、徐寿仓皇逃到十里外,才停下脚步收拢残兵。清点人数时,发现伤亡大半,军旗、兵器也几乎全被焚毁,周湘帆也不知去向,三人愁眉不展。若要重新扎营,物资器械一无所有;若直接回吉安,又怕被王守仁怪罪。

正踌躇间,周湘帆回来了,众人相见,皆是一脸沮丧,各自诉说了一番遭遇。一枝梅长叹:“今日大败,都是我疏忽所致,有何脸面去见元帅?”周湘帆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我们还斩杀了两员贼将,就算元帅怪罪,也能将功折罪。如今无法扎营,不如先回吉安,向元帅禀报,说不定还能增兵,再来报仇。”

几人正商议间,一名传令兵快马加鞭赶来,手持令旗,滚鞍下马,高声喊道:“奉元帅令,速调慕容将军星夜驰回吉安,不得延误!”说完,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一枝梅等人不明就里,心中大惊,但也只能整顿残部,连夜赶回吉安。

原来,非幻道人得到朱宸濠增派的三千兵力后,迅速进军,在距王守仁大寨十里处安营扎寨,并连夜摆下非非大阵。这座大阵极为诡异,内藏六丁六甲之术,外分十二门——死、生、伤、亡、开、明、幽、暗、风、沙、水、石。其中只有开门、生门、明门可安全出入,若按“生门进、开门出、明门再入”的顺序,阵法可破。但一旦误入其他门,便会遭遇不测:误入死门,会气闷而亡;误入伤门,会被热气蒸死;误入亡门,会被冷气冻僵;误入幽、暗两门,会被困住遭擒;误入风、沙、水、石门,则会被狂风卷走、飞沙迷眼、大水冲走或石块砸中。这一切皆是阴气、邪气幻化而成,借六丁六甲之力施展邪术,破阵之后,阵内又空无一物,故而得名“非非大阵”。

非幻道人摆好阵势后,自任主阵军师,向余半仙详细传授阵法变化和擒人之术,让他担任副军师。随后,他在每门安排二百精兵,手持挞钩,准备捉拿闯入者;阵中设高台,摆放令牌、令箭、令旗等物。一切就绪,他便修书下战书,派人送往王守仁营中,邀他前来破阵。

王守仁接到战书,拆开一看,知晓是挑战破阵,便批复后让来人带回,随即召集众将商议:“妖道摆下非非大阵,邀我破阵。此妖道邪术多端,这阵法必然暗藏玄机。我虽熟读兵书,却从未听闻过此阵。昨日慕容将军来报,说朱宸濠倚仗的就是这妖道的邪术,如今又增兵摆阵。我担心这阵中全是妖气,一旦误入,凶多吉少。诸位将军本领高强,又多有师门传承,可有识得此阵,知道如何破解的?”

徐鸣皋率先说道:“末将明日随元帅前去观阵,看清阵势后再做打算。现在没见到阵法,实在不好判断。”王守仁点头:“将军所言极是。明日诸位随我一同观阵,先摸清阵势,再商议破阵之策。”众人领命退下。

次日,王守仁率领全军将士,身着戎装,来到贼营前。只见贼营上方杀气腾腾,阴风阵阵,天地间风云变色,日月无光。正观察间,阵门大开,一声炮响,非幻道人与余半仙走了出来。非幻道人头戴华阳巾,身披鹤氅,手持云帚,骑着梅花关鹿,背后背着葫芦;余半仙头戴纯阳巾,手握宝剑,身着八卦道袍,骑着四不象,二人皆是满脸妖气。

非幻道人用云帚指着王守仁,嚣张喊道:“呔!王守仁,我既摆下此阵,你身为元帅,就该知道如何破解。若能破阵,我即刻回山,潜心修炼,永不再出;若破不了,就速速归降,我还能在宁王面前保举你一官半职。若执迷不悟,死期不远,可别怨我不留情面!”王守仁听了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大叫一声,竟从马上跌落下来。他的安危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部分第133回徐鸣皋探阵陷阵海鸥子知情说情

王守仁听了非幻道人的挑衅之词,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叫一声,从马上跌落下来。徐鸣皋等人急忙将他扶起,扶着他回到营中,又用姜汤将他救醒。王守仁咬着牙,恨恨地说道:“若不把非幻道人抓住碎尸万段,我就誓不为人!”

众将纷纷劝慰道:“元帅请暂且消消气,我们一定拼死效力,去捉拿那妖道。”王守仁说道:“全靠诸位将军了,总之,一日不除掉这妖道,朱宸濠一日就难以被消灭。”

徐鸣皋进言道:“元帅,我有句话要说。之前余七摆下迷魂阵,后来我们的师父、师伯、师叔赶来,把那迷魂阵破了,余七败逃上山。当时我的大师伯玄贞子说:‘将来白莲教首徐鸿儒会下山。’这徐鸿儒是余七的师父,如此看来,非幻道人多半也是徐鸿儒的徒弟。我大师伯还说:‘等徐鸿儒下山的时候,各位师伯、师叔、师父会下山,一同剿灭徐鸿儒。’今日看来,非幻道人摆下这妖阵,我们的师伯、师叔就算不全来,也会有几位赶来。只要来上两位,这阵就有办法破。我打算明日偷偷去探一探这阵,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厉害。要是能想办法,我们就破了这阵。就像元帅说的,早点捉住妖道,按国法处置,也好去剿灭逆贼。要是我们破不了这阵,我就把傀儡师伯留下的宝剑请出来,修书一封,用飞剑传书,先把傀儡师伯请来,再做打算。元帅切勿烦恼,保重贵体。”

王守仁觉得徐鸣皋说得在理,便说道:“将军明日去探阵,一定要小心。”徐鸣皋又说:“元帅,我觉得明日去探阵,恐怕会被敌人察觉,不太妥当。不如今夜就暗地去探看一番,料想他们不会发觉。”王守仁担忧道:“只是我实在放心不下,让将军深夜前去。”徐鸣皋说道:“元帅不必担心,若徐庆贤弟与我同去,有个照应,元帅也能稍微放心些。”王守仁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徐鸣皋告退,准备夜半行动。

到了夜半时分,徐鸣皋和徐庆换上元色紧身短袄,脚踏薄底靴,背上插着单刀,先到王元帅面前告辞,随后二人如两条黑影一般,从帐后窜出,朝着贼营的方向奔去。王元帅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心中既担忧又有些欣慰他们的英勇。

徐鸣皋和徐庆出了营门,一路朝着贼营飞奔。不到一个更次,便已赶到敌营。徐鸣皋对徐庆说道:“贤弟,你在外面接应我,我先进阵中探看。要是没什么危险,我马上出来,然后我们一起进去,出其不意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要是能就此破了这妖阵那就更好;即便不能破阵,也能杀伤一些贼兵。要是这阵真的厉害,我会立刻出来,然后我们赶紧回营,用飞剑传书,请傀儡师伯前来。万一我被他们捉住,陷入阵中,贤弟千万不要冒险进阵找我。你速速回营禀告元帅,让元帅按兵不动,先不要与妖道交战。你再赶紧去请各位师伯、师叔、师父前来救援。我记得傀儡师伯临行时,暗中告诉我,说我会有四十九日的大灾,而且是九死一生。当时他给了我一粒丹药,让我在急难之时吞下,可保我不死。我今日把丹药带在身边,以防万一。”

徐庆听了,心中担忧,但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说道:“兄长何出此言,但愿不要应验傀儡师伯的话才好。”徐鸣皋说道:“事有前定,勉强不得,只盼不要真的如师伯所说。若真有不测,贤弟切记按我说的去做!”徐庆点点头,不再阻拦。徐鸣皋说罢,身子一晃,便消失在黑暗中,朝着阵中而去。

徐鸣皋窜入贼营,先在无人的地方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阵中。刚到阵门,便有小军发现了他,大声喊道:“有奸细!快去禀告阵主!”徐鸣皋见状,迅速拔出刀,将那小军砍死在地,然后大步走进阵内。

进入阵中,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危险,但感觉阴风刺骨,冷气袭人。徐鸣皋暗道不好,这才意识到自己误入了亡门。还没走一会儿,便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寒冷难耐,心中想道:“这阵内怎么如此寒冷?”当下便把金丹放入口中吞下。

刚吞下丹药,就见非幻道人指着徐鸣皋笑道:“过来。”徐鸣皋大怒道:“好大胆的妖道,本将军是来破你这妖阵的!”非幻道人手执云帚说道:“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你已误入亡门,我也不必与你厮杀,包管你不出五日,就会被冷得骨僵而死。”

徐鸣皋这才知道这里是亡门,怪不得如此寒冷,当下转身就往外走。非幻道人又大笑道:“你既已误入我阵,岂能容你出去?”说着将云帚一挥,顿时阴风大作,冷气比之前更甚,徐鸣皋眼前一片漆黑,分不清东西南北。那股冷气渐渐侵入他的心窝,徐鸣皋支撑不住,打了个寒噤,双脚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非幻道人见徐鸣皋跌倒,便叫了两名小将,将徐鸣皋拖入冷气房,想要让他被冷得骨僵而死。随后,非幻道人又将云帚一挥,风停尘静,他便回到高台上,传下命令,让三军小心把守阵门,若有官军前来探阵,立刻禀报,不得有误。

再说徐庆在阵外等了一个更次,还不见徐鸣皋出来,心中暗道:“难道兄长真的陷入阵中了?不然怎么还不出来?”又等了半个时辰,依旧不见徐鸣皋的踪影,徐庆知道事情不妙。此时天色渐亮,他赶紧返回大营,将情况禀告给王元帅。

王元帅听了,大吃一惊,着急地说道:“妖阵还没破,却先折了我一员大将,这可如何是好?”徐庆说道:“元帅不要忧虑,末将觉得徐将军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赶往各处去寻找各位师父、师伯、师叔,让他们来帮助元帅破阵,救出徐将军。”

王元帅担忧道:“诸位仙师云游四方,急切之间,到哪里去找呢?”徐庆说道:“只需要找到一位仙师就行,我们的师父们都能飞剑传书,找到一位后,就请他用飞剑传书,通知各处的仙师。所以只要找到一位,大家就能会齐。”

王元帅问道:“那先找哪位仙师呢?”徐庆说道:“先去寻我的师父一尘子,找到他就好计议了。”王元帅又问:“你师父有固定的居所吗?”徐庆说道:“我师父比较容易找,只需要到飞云亭上,朝西呼唤三声,我师父就会知道。”王元帅说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将军辛苦一趟了。”徐庆说道:“元帅说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徐庆正要告辞出发,忽听半空中有人笑道:“徐庆贤侄,你不必白跑一趟了,你师父不久就会来。”徐庆听这声音很熟悉,便抬头望去,却不见人影,于是说道:“不知是哪位师伯、师叔驾临,还请明示,以便迎接。”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闪光从空中落下,现出一个人来。徐庆一看,原来是徐鸣皋的师父海鸥子。

徐庆赶忙下拜道:“不知师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海鸥子指着王元帅问道:“这位就是元帅吧?”徐庆答道:“正是元帅。”王守仁也赶紧起身与海鸥子相见,并请他坐下。

王守仁说道:“难得仙师前来,还未请教仙师法号。”海鸥子说道:“贫道名叫海鸥子。元帅如此称呼,贫道实在不敢当。小徒一直承蒙元帅关照,各位师侄也受元帅青睐,贫道十分感激。”

王元帅问道:“不知哪位将军是仙师的高徒?”海鸥子说道:“鸣皋便是我的徒弟。”王元帅惊讶道:“徐将军前去探阵,误入妖阵,我正为此忧虑,不知他有没有危险?”海鸥子说道:“贫道早知小徒有四十九日的大难,但性命无忧。我刚才已在贼营中见过小徒,也留下了解救的办法。”

王元帅又问:“既然仙师已进入妖阵,那阵内到底是什么情况,仙师定然看透了机关,不知能否立刻破阵?令徒什么时候能脱离这场灾祸?还请仙师一一指点。”

不知海鸥子会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部分第134回海鸥子演说非幻阵狄洪道借宿独家村

面对王守仁的询问,海鸥子神色凝重地解释道:“元帅有所不知,这非非阵绝非寻常阵法可比。阵内暗含六丁六甲之术、六十四卦变化,对应周天三百六十度,玄机无穷;阵外布有十二门,分别名为死、生、伤、亡、开、明、幽、暗、风、沙、水、石,其中仅有开门、明门、生门可安全出入,其余皆暗藏致命危机。”

王守仁连忙追问:“哪三门可保平安?”海鸥子答道:“开门、明门、生门。破阵需按特定顺序,从开门入,经明门出,再由生门杀入,方能搅乱阵局。但若误入死门,不出片刻便会因吸入阵内积聚的秽气窒息而亡;唯有携带辟秽丹,才可抵御。误入伤门则会被天火、地火、人火汇聚的三昧真火灼烧,瞬间气绝,必须有招凉珠护体。徐鸣皋此次误入的亡门,阴气极重,常人一旦踏入,便会被寒气冻结,骨僵而死。”

听到此处,王守仁脸色骤变:“如此说来,徐将军性命危在旦夕!仙师为何还说无妨?”海鸥子从容解释:“元帅莫急,徐鸣皋已服下傀儡生所赠的丹药,我也暗中设下解救之法,性命无碍。”王守仁这才稍松一口气,继续问道:“其余几门又有何凶险?”

“幽、暗二门终年阴气笼罩,伸手不见五指,闯入者极易被敌军生擒,唯有持光明镜才能视物。风、沙、水、石四门更是致命——误入风门会被狂风卷走,沙门中飞沙蔽目,水门暗藏汹涌暗流,石门则有巨石随时砸落。即便攻破十二门,阵中央的落魂亭仍是关键。但凡靠近,心智便会被迷惑,当场昏厥。所以单靠贫道一人,绝难破阵。况且非幻道人背后还有白莲教魁首徐鸿儒,若他插手,破阵更是难上加难。”

王守仁心急如焚:“既然如此,何不趁徐鸿儒未到,先行破阵?”海鸥子摇头叹道:“万事皆有定数。正如孔子所言‘欲速则不达’,操之过急反而坏事。元帅一心为国,急于擒贼平乱,这份赤诚令人敬佩,但天数既定,多一日不可,少一日不能,唯有静待时机成熟,方能一举成功。”

见王守仁仍忧心忡忡,海鸥子提议:“当下之计,元帅可即刻修表上奏朝廷,禀明战况;同时召回一枝梅、周湘帆等人听候调遣。贫道也会邀请两位同道相助,共破此阵。”王守仁大喜,当即命人设宴款待。海鸥子推辞道:“元帅不必客气,贫道还需在此驻留两月,日后共事,还望随意些。”王守仁这才作罢,转身处理公务,派人加急送信,又调拨人手。诸事安排妥当后,方才返回相陪。

酒席间,王守仁亲自为海鸥子斟酒,二人相谈甚欢。席散后,王守仁为海鸥子安排了清幽居所。此后直至破阵,海鸥子一直留在营中,与众人并肩作战。

另一边,海鸥子派狄洪道前往邀请漱石生。狄洪道日夜兼程,途经一处名为独家村的地方。此地四周群山环绕,荒无人烟,唯有白乐山一家独居。白乐山夫妇喜爱山水,在此置办田产,雇人耕种,膝下一双儿女白虹、剑青聪慧过人,知书达理,备受宠爱。然而近来,白剑青却被山魈纠缠。这山魈自称“燕燕才郎”,夜夜骚扰,威逼白剑青嫁与它为妻。白乐山遍请道士、僧人做法驱邪,却毫无效果,山魈反而变本加厉,搅得全家不得安宁。

这天,白乐山又请来道士设坛拜玉皇大忏,祈求消灾。正巧狄洪道赶路时误入歧途,眼见天色渐晚,四处无宿,忽见独家庄透出灯火,便上前叩门求宿。敲了许久,门内传来应答声,一名庄丁探出头来。狄洪道连忙拱手:“在下赶路错过宿头,又迷了路,见贵庄亮着灯,想借住一晚,明日定当酬谢,还望行个方便!”庄丁犹豫道:“客官稍等,我得先禀明主人,只是今夜恐怕……”狄洪道急忙恳求:“劳烦通融,实在无处可去了!”

片刻后,庄丁引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翁出来。狄洪道见老翁气宇不凡,心生敬意,主动行礼:“老丈,冒昧求宿一晚,还请收留。”老翁打量着他军官打扮,问道:“你从何处来?为何迷路?”狄洪道如实相告:“在下是王守仁元帅麾下游击将军,奉命前往汉皋公干,因任务紧急,贪赶路程,才落得如此。若蒙收留,感激不尽!”老翁笑道:“原来是位将军,多有失敬!寒舍简陋,委屈将军将就一晚。”狄洪道大喜:“有个落脚处就好,岂敢嫌弃!”

老翁引狄洪道入内,吩咐庄丁关门。屋内三间茅屋布置简朴,似是客厅。二人重新见礼落座,庄丁奉茶。狄洪道正要询问老翁家事,忽闻内室传来阵阵铙钹声与诵经声,便好奇问道:“老丈府上在做法事?”白乐山长叹一声:“将军问起,本不该隐瞒,但说来话长,又怎敢拿琐事烦扰……”狄洪道忙道:“老丈若有难处,不妨直说,在下若能帮忙,定不推辞!”白乐山究竟会不会道出实情?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部分第135回狄洪道除害斩山魈白乐山殷情留勇士

白乐山听了狄洪道愿意帮忙的话,便开口说道:“既然将军过问此事,实不相瞒,老汉我有一儿一女,女儿名叫剑青,生得有些姿色,近来被山魈纠缠。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请来一些僧人和道士,让他们施法驱邪,没想到一点用都没有。最近听说小茅山的道士法力高强,就把他们请来设坛建醮,希望能让我女儿摆脱山魈的纠缠。我们大拜玉皇大忏已经进行了四十五天,总共要拜四十九天,还有三天就圆满了。这铙钹声和诵经声,就是小茅山的道士在后堂诵读玉皇经忏的声音。”

狄洪道问道:“照您这么说,令爱应该能逐渐痊愈吧?”白乐山满脸愁容地回答:“哪有那么容易痊愈,还是老样子。我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玉皇大忏做完,要是能好那是最好,不好也只能听天由命了。”狄洪道说道:“老丈不必过于忧虑,既然是山魈作祟,我可以助您一臂之力,为令爱驱除这孽畜。不过,您能否告诉我这山魈什么时候来,来的时候有什么迹象?”

白乐山说道:“这山魈每天大约三更过后就会来,来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只有一阵阴风。风过后,就会出现一个美貌男子走进我女儿的房间。据我女儿说,那山魈进了卧房后,对着她吹一口冷气,她就昏迷不醒了。我女儿被这山魈缠得骨瘦如柴,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如果将军能帮忙除掉这妖怪,不只是小女感激,我们全家都对您感恩不尽。”狄洪道又问:“那今晚山魈会来吗?”白乐山回答:“现在还不到二更,还不知道今晚来不来。”狄洪道说道:“既然如此,我有个办法可以除掉这山魈,不知老丈您是否愿意照做?”白乐山急切地说:“将军有什么好计策,还请详细说来。”

狄洪道说道:“老丈您可以立刻将令爱移到别处居住,把她的床让给我暂住,我自有驱除山魈的办法。另外,请老丈吩咐众庄丁,等山魈进房之后,就把守房门,千万不能让它逃走,我会用宝剑斩杀它。我这宝剑是仙家所授,不管是什么妖怪,我只需一剑,就能取它性命。不过有一点,要是山魈与我争斗起来,老丈您千万不要惊慌,这一点至关重要!”

白乐山听了狄洪道这番话,心里半信半疑。狄洪道见状,知道他有所怀疑,便又说道:“老丈不必怀疑,如果我没有把握,绝不敢夸下海口。还请老丈赶紧将令爱移到别处,让我来个李代桃僵。”白乐山心想:“不管怎样,试试也好,说不定真能驱除山魈。”于是他谢道:“难得将军慷慨相助,我这就照您说的办。”说完,便起身进内安排去了。

过了一会儿,白乐山出来对狄洪道说:“里面已经由我妻子安排好了,小女马上就移到别处。只是将军远道而来,还没用晚饭,我准备了些酒菜,一来尽尽地主之谊,二来也助将军一臂之力。”狄洪道此时确实腹中饥饿,便谢道:“老丈不必如此客气,既然您盛情相邀,我就不客气了。”白乐山又谦逊了一番。

不一会儿,酒菜端了上来,白乐山请狄洪道入席。狄洪道也不再客气,便痛饮起来。两人边吃边聊,酒足饭饱之后,稍作休息。眼看快到三更时分,狄洪道便让白乐山带他到剑青的房内。白乐山再次感谢狄洪道,狄洪道满口答应一定尽力。白乐山出了房门,暗中吩咐各庄丁手执农具,悄悄埋伏好,等山魈进房后,就把守房门,不让它逃走。安排妥当后,白乐山便回房等待消息。

狄洪道走进剑青的房内,白乐山出去后,他便在床边静坐,等待山魈到来。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狄洪道渐渐有些瞌睡,便下床吹灭了灯,上床倚剑而卧。刚要睡着,忽然觉得帐幔一动,他立刻睁开双眼,仔细一看,只见一个人站在床前,正对着他吹气。狄洪道知道山魈来了,便手执宝剑,轻如飞燕般从床上跳下,山魈竟毫无察觉。狄洪道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山魈背后,观察它的举动。只见那山魈吹了一阵风后,便纵身跳上床,做出与人亲昵的动作,背后果然有一条一尺多长的尾巴。

狄洪道见山魈上床,知道它发现没人便会离开,不敢有丝毫怠慢,拔出宝剑,照着山魈背后砍去,本以为能将山魈砍为两段。没想到山魈扑上床后,发现床上没人,便又跳了起来,准备下床。刚一转身,狄洪道的宝剑便砍了过来。山魈见剑砍来,虽然不会说话,却“忽喇喇”大叫一声,瞬间变了模样,不再是之前那美貌男子的样子。只见它口如血盆,眼似铜铃,浑身白毛,直朝狄洪道扑来。

狄洪道大喝道:“好孽畜,你还不知罪,竟敢迷惑人家女子!今日我来拿你,你还敢抗拒?看剑!”说着又是一剑砍去。山魈大叫一声,向旁边一跳,躲过了这一剑,接着又向狄洪道背后扑来。狄洪道急忙转身,用剑抵挡。山魈见狄洪道转身,便两手一举,两脚向后一蹬,全力朝狄洪道扑来。狄洪道见它来势凶猛,不慌不忙,等山魈靠近,身子一偏,山魈扑了个空,又是一声大叫,转身再次扑来。狄洪道仍用刚才的方法躲避。山魈连扑三次都没扑到,急得不行,又准备扑过来。

狄洪道见山魈力已将尽,便站定身子,将宝剑露在外面。山魈两手一抬,两脚向后一蹬,拼尽全力扑来。狄洪道趁着山魈扑来的时机,举起宝剑,弯下腰,借着山魈的来势,将宝剑刺入山魈腹中。山魈知道自己中剑,用尽全力向后倒退。狄洪道见它倒退,又将宝剑送进,顺势一剖,山魈的肚腹被剖开。山魈就地一滚,现出原形,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狄洪道担心它逃走,又用宝剑在它身上连砍十几剑,这才喊人点火进来。

众庄丁在房门口把守,听到狄洪道喊人点火,连忙拿着烛台进房。狄洪道对庄丁说:“山魈已经被我除掉了,你们快去请你家主人进来看看。”众庄丁问道:“山魈在哪里?”狄洪道指着地上说:“这不是吗?”庄丁们将烛台一照,只见地上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鲜血直流。庄丁看罢,立刻出去请白乐山进来。

白乐山听到山魈已被除掉,还不太相信,庄丁极力说明,他才跟着庄丁来到房内。狄洪道对白乐山说道:“我幸不辱命,这山魈已被我斩杀!”说着指了指地上,“这就是那作祟的孽畜。从今往后,令爱就不会再被怪物纠缠,可以平安无事了。”白乐山低头一看,山魈果然死了,只见那怪物似兔非兔,似狐非狐,也认不出是什么东西。当下他便向狄洪道道谢:“若不是将军大力相助,还有谁能除掉这怪物?真是小女的大幸啊!”说罢,又向狄洪道深深作揖。狄洪道说道:“这点小事,何足言谢。”白乐山仍是谢个不停。

这时,乐山的妻子和儿子也知道了此事,大家都前来查看怪物,就连那些道士也到房内观看。狄洪道说道:“老丈,山魈已除,您可让庄丁将它焚烧,以免日后再生祸端。”白乐山答应下来,连夜命庄丁架起火来,将山魈烧得肉尽骨枯。又命庄丁将房内的血迹打扫干净,便请狄洪道在房内休息。此时已经五更时分,狄洪道也十分困倦,便不再推辞,躺在床上安睡。白乐山出去将此事告知女儿,女儿也十分欢喜。众人便各自安歇。

第二天一早,白乐山不再拜玉皇大忏,虽然还有两天才拜完,但他仍照数给了道士经资,送他们离去。这时狄洪道也已起身,白乐山命庄丁打来洗脸水,狄洪道梳洗完毕,厨房又做了上等点心,请他用早膳。狄洪道不便推辞,饱餐一顿后便准备告辞,去寻找他的师父漱石生。

白乐山哪里肯放他走,坚持挽留道:“将军请再留一日,我已备好薄酒,聊表心意。将军若不肯留,就是嫌弃我老汉了。况且小女蒙将军救命之恩,也该当面致谢。将军如此匆匆离去,不仅我老汉无法报恩,小女知道了也会怪我为何不坚留将军。今日将军无论如何不能走。”狄洪道说道:“老丈,我并非绝情,实在是有要事在身,而且是奉了王元帅之命。如果延误了行程,回营后定会受到责罚。那时怪罪下来,就不是老丈爱我,反而是害我了。若老丈真的关爱我,等我办完事归来,定会再来府上请安。”不知白乐山是否会放狄洪道离开,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部分第136回独家村赠金辞金飞霞楼遇旧叙旧

白乐山见狄洪道去意已决,实在不便再强行挽留,便说道:“将军既然这么说,看来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是我再强行挽留,万一耽误了将军的大事,就真如将军所说,不是我关爱将军,反而害了将军。那请将军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为将军送行。”狄洪道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一会儿,白乐山拿着两锭白银走了出来,恭敬地对狄洪道说:“这点薄礼,并非是用来酬劳将军的,只是略作将军的路费,希望将军不要嫌弃。如果将军不肯收下,那就是嫌弃我老汉了。”说着便将白银递了过去。

狄洪道见白乐山如此真诚,便谢道:“我既然承蒙老丈的盛情,又怎敢推辞呢?况且这是老丈的一番心意,我更不敢拒绝。只是我这行囊越轻越好,东西稍重就会影响我的行程。老丈既然如此热情,那我就领了老丈的这份情谊。不过有个请求,还请老丈将这白银暂且存放在府上,等我办完事情,路过此地时,再来府上取。希望老丈能答应我的请求,不要再谦让了。”

白乐山说道:“这点薄礼,也不至于累着将军,还请将军收下。若说存放在寒舍,将军公务繁忙,归期又不确定,即便有了归期,也不一定肯再来寒舍,我此时又怎敢收下将军寄存的东西呢!”狄洪道坚定地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等到我归来的时候,一定不会失信于老丈。还请老丈不要再坚持了,我赶路要紧,希望老丈能理解。”

白乐山见狄洪道如此坚决,便说道:“将军此去,不知何时归来,还请告知个大概的日期,到时候好让我准备迎接将军。这薄礼就遵命存留在寒舍,等将军归来时再奉上。但将军可不能做失信之人,让我望眼欲穿啊。”狄洪道见白乐山答应了,心中十分欢喜,说道:“我最迟不过半月就会归来。到时候路过此地,一定会到府上拜访,来取老丈的厚赠。”说完便作了一揖,然后走出了庄门。

白乐山赶忙出来相送,可一转眼,狄洪道已没了踪影。白乐山暗自感叹道:“此人英气勃勃,举止不凡,不像是普通的行伍之人,倒像是剑侠之流啊。”感叹了一番后便回去了。

狄洪道出了庄门,便朝着岳阳楼的方向赶路。他日夜兼程,这日来到一座名叫独孤山的地方。只见这独孤山树木参天,孤峰高耸入云,那些陡峭的岩壁,一片浓青色,高耸在半空之中,气势不亚于天台山。

狄洪道走到山脚下,席地而坐,休息了片刻,然后抬头向山上望去,凝神欣赏这独孤山的风景。正看着,忽见山顶上一道白光直射下来,狄洪道大吃一惊,心想:“这白光既不是云影,也不是电光,倒像是飞剑,难道我师父在这山上吗?”

正暗自猜测着,再一回头,那白光已经落下。只听有人喊道:“洪道贤弟,许久不见了。近日可好?”狄洪道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急忙转身一看,原来是焦大鹏。狄洪道一见是焦大鹏,心中十分欢喜,便与他作了一揖,说道:“小弟自从在赵王庄与兄长分别后,到如今已有两年了,没想到能在此地相遇,真是意外之喜!不知兄长这两年来过得如何?两位嫂嫂想必已经添了侄儿吧?兄长到这山上来有什么事情呢?还请兄长详细告知。”

焦大鹏说道:“自从与贤弟分别后,愚兄日夜思念诸位兄弟。只因遵从玄贞大师伯的教诲,不敢违背,所以终日守在家中,与妻子相伴。幸好托贤弟的福,去年接连得了两个儿子,也算是香烟有继了。”狄洪道恭喜道:“真是可喜可贺!想来两位侄儿一定英气勃勃,身体健壮。”焦大鹏笑道:“还算魁梧,只是有些粗笨罢了。”

焦大鹏接着说道:“这里不是谈心的地方,贤弟与我找个酒楼,痛饮几杯,好好叙一叙别后的事情。”狄洪道点头答应。二人站起身来,便朝着镇市走去。

他们转过独孤山,没走多远,便到了一个小镇。二人走进一家酒楼,狄洪道抬头一看,酒楼的招牌上写着“飞霞楼”三个字。这酒楼虽然不是特别宽大,但窗明几净。二人走上酒楼,酒保赶忙过来招呼。焦大鹏对酒保说道:“把上等可口的酒菜都拿来,随后一并结账。”酒保答应一声,下楼去了。

不一会儿,酒保拿了两壶酒、两副杯筷、四个小菜碟、一大盘鸡和一大盘烧肉,摆放在桌上。焦大鹏先给狄洪道斟了一杯酒,然后给自己也斟上一杯,二人便对饮起来。

焦大鹏问道:“听说朱宸濠已经举兵造反了,贤弟这期间立了不少功劳吧?诸位兄弟想必都在功名上有了成就。”狄洪道说道:“说来话长,容我慢慢给兄长详细说说。自从小弟与诸位兄弟跟随张永老太监入京,本来是要去征剿朱宸濠的,后来安化王寘鐇造反,皇上便命杨一清大人挂帅,小弟等随他去征剿安化王。幸好没过多久,就平定了寘鐇之乱,回京复命。之后又准备去征剿朱宸濠,可杨大人不愿为官,上疏告老,皇上批准了他的请求。我们就留在京都,观察朱宸濠的动静。不到两个月,江西浰头寨的贼寇揭竿而起。皇上便命王守仁大人总督江西军务,兼任巡抚御史,率领小弟等前去征剿江西各寨贼寇。幸好不到半年,就将贼寇依次剿灭。正准备班师回京时,朱宸濠就举兵造反了。他先是杀了巡抚大臣,然后劫狱翻监,抢夺钱粮,盘踞府库。各路告急的表章纷纷驰奏进京。皇上便命王元帅就近征剿朱宸濠。王元帅奉旨后,立刻带兵前往。却没想到朱宸濠已派邺天庆攻破南康,雷大春等攻陷进贤等县。王元帅得知消息后,一面分兵,命徐大哥等进援南康;一面率领大队向南昌进发。朱宸濠知道大军到来,怕兵力不足,便将邺天庆调回南昌。因此徐大哥等收复南康后,回到大营,这期间打了两个胜仗。没想到朱宸濠那里,来了一个非幻道人,他与余七是师兄弟,一同前来。因为这非幻道人,他施用邪术,我军连吃了两场败仗。更可恶的是,他暗中设下毒计,想要将我军全部歼灭。幸亏傀儡老师前来相救,用了个替代之法,嘱咐王元帅连夜退兵驻扎在吉安。现在大营就驻扎在吉安府。那非幻道人又追到吉安,第一次王元帅用计劫寨,把他打得全军覆没。可他又向朱宸濠请求增兵,朱宸濠便给他增派了兵力。他现在摆下一座非非大阵,要与王元帅斗阵。王元帅第一次出去观阵,被那非幻道人辱骂了一顿,差点气死。第二天,徐大哥黑夜前去探阵,没想到陷入阵中。王元帅急得不行,打算派人去各处寻找众位师尊。恰好海鸥老师到来,他告诉王元帅,徐大哥虽然陷入阵中,但并无大碍,只是有四十九日的大灾,过了这个期限,自会有人相救。又说这非非大阵非常厉害,单凭海鸥老师一人无法破阵,因此派小弟前往岳阳楼,去请漱石生师父前去,共议破阵之事。没想到在此地遇见兄长,真是太幸运了!不知兄长为何会在这山上,在此做什么呢?”

焦大鹏笑道:“愚兄早就知道贤弟会来,漱石师伯昨日已前往吉安了。”狄洪道惊讶地问道:“兄长怎么知道我师父已去吉安了呢?”焦大鹏说道:“只因愚兄昨日前往岳阳楼游玩,恰好遇见师伯,他对我说:‘来得正好,我正要前往吉安王元帅那里,商议破非非大阵之事。我徒弟近日就要前来寻找我,你可迎上前去。若遇见我徒弟,叫他不要去岳阳了,与你一同前往吉安,听候差遣。’愚兄听了师伯的话,便在此山等候,料定贤弟会从此处经过,果然不出所料。这非非大阵十分难破,必须众位师尊都到齐了,才有可能破阵。昨日遇见玄贞师伯,他说已去各处约请众位师尊,四月十五日在吉安会齐,然后共同商议破阵之事。还说要等一个产妇前去,才能行事,只是他也没说清楚。贤弟既然已经到了,就不要再耽搁了,明日愚兄便与贤弟一同前往吉安。”狄洪道听了这番话,心中十分欢喜。当下二人喝完酒,算还了酒钱,便下楼去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部分第137回赶路程二义士御风具杯酒两盟嫂设馔

狄洪道和焦大鹏离开酒楼后,焦大鹏提议道:“贤弟,今日天色还早,咱们还能再赶一段路,你不会觉得太辛苦吧?”狄洪道有些顾虑:“我倒是不怕辛苦,只是担心前面找不到歇脚的地方,那就麻烦了。”焦大鹏满不在乎地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跟着我走,还愁没地方住?”狄洪道见他说得笃定,便点头答应,二人随即启程。

谁知刚走没多远,狄洪道就发现根本跟不上焦大鹏的脚步。焦大鹏步伐如飞,身形一闪便窜出老远。毕竟焦大鹏早已脱胎换骨,剑术更是出神入化,狄洪道哪能与他相比?

焦大鹏见狄洪道气喘吁吁,落在后面,便停下脚步笑道:“贤弟,你走得也太慢了,怎么不加快些?”狄洪道累得直喘气,苦笑道:“兄长,我已经拼尽全力,两条腿一刻都没敢停。明明是你走得太快,反倒说我慢,也太不体谅我的难处了!”焦大鹏哈哈大笑:“愚兄知道你赶不上,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别生气,我有个办法,能让你不费力气,又能跟上我,甚至一步路都不用走,你信不信?”

狄洪道一脸怀疑:“兄长就别打趣了,哪有不用走路就能翻山越岭赶路的道理?”焦大鹏却认真道:“你先别不信,试试就知道了。过来,伏在我背上。我让你闭眼,你千万别睁眼;等我说睁眼,咱们就到地方了。”狄洪道连连摆手:“这不是胡闹嘛!我这么大个人,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让兄长背着?再说我往你背上一趴,你得多累啊,还能走得快吗?这不是越帮越忙嘛!”

焦大鹏脸色一正:“贤弟,别啰嗦了,尽管上来!我要是没这本事,绝不敢说这话。”狄洪道心想,不妨姑且一试,万一他真有这能耐呢?于是双手搭上焦大鹏肩膀,双腿盘在他腰间。焦大鹏确认姿势稳妥后,说道:“好了,闭眼!”狄洪道依言紧闭双眼,只觉耳边风声呼啸,身体腾空而起,如离弦之箭般飞速前行。他心里既惊又奇,却也不敢睁眼查看,只能死死抱住焦大鹏的肩膀。

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风声骤停。狄洪道正纳闷,只听焦大鹏说道:“贤弟,睁眼吧,到地方了。”狄洪道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间屋内,不禁惊叹道:“兄长这神通,实在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话音未落,屋内走出两位妇人,齐声笑道:“叔叔好久不见!近来可好?”狄洪道定睛一看,原来是焦大鹏的妻子孙大娘和王凤姑。他连忙回礼:“嫂嫂们安好!我还算平安。今日多亏兄长背着我赶了这么远的路,这份本事,我真是打心底里佩服!”

王凤姑笑着摆摆手:“他就爱露这一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孙大娘也跟着说:“叔叔有所不知,他平日里没事就爱四处闲逛,有时候一天能走上三四千里,也不知道这腿力是从哪儿来的。”焦大鹏解释道:“其实我本就擅长脚力,以前一天能走三四百里。自从傀儡老师教我御风之术,我便能乘风而行,借风势赶路毫不费力,所以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不然遇到大江大海,可怎么过去?”狄洪道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兄长走得这般神速!”

狄洪道又想起一事,便向两位嫂嫂说道:“听说兄长说你们生了两个侄儿,快抱出来让我见见!”王凤姑有些不好意思:“小孩子长得丑,别让叔叔见笑了。”孙大娘却打趣道:“丑不丑的有什么关系?都是自家人,怕什么!不过叔叔初来乍到,见了孩子可得准备见面礼呀!”狄洪道笑道:“早备好了,只是些薄礼。”焦大鹏佯怒道:“你们也太实在了,人家还没见着孩子,就开口要礼。幸好是狄贤弟,换了别人,还不笑话咱们?”王凤姑嗔道:“正因为是自家人才这么说,要是外人,我们才不会提呢!”

说话间,两位嫂嫂回房抱出两个孩子,笑着说:“狄叔叔在上,侄儿给您行礼了!”说着抱着孩子微微点头。狄洪道上前仔细端详,只见一个孩子眉眼酷似焦大鹏,另一个则与王凤姑有几分相像,不禁赞叹:“这两个孩子生得真好,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可爱极了!哪个是老大呀?”王凤姑指着怀中的孩子说:“这个大一个月,去年正月廿四生的。”又指了指孙大娘怀中的,“他是二月廿五生的。”狄洪道又问:“孩子叫什么名字?”王凤姑道:“我这个叫世昌。”孙大娘接着说:“我这个叫世荣,乳名寿儿。”王凤姑补充道:“我家这个乳名叫喜儿。”狄洪道对着焦大鹏感叹:“兄长好福气,有这么两个孩子,后半辈子可有指望了。”焦大鹏谦虚道:“说什么享福,不过是遵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有了他们,也算对父母有个交代。”

狄洪道从腰间掏出两锭银子,每锭约五两重,分别递给两个孩子:“一点小意思,给孩子们添个喜庆,日后再补上更好的。”两位嫂嫂连忙推辞:“我们就是开个玩笑,哪能真要叔叔的礼!”焦大鹏却笑道:“一开始主动讨,人家真给了又要推辞,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依我看,既然开口要了,就痛痛快快收下,别这么扭扭捏捏的!”王凤姑和孙大娘被说得大笑,齐声道:“那就多谢叔叔厚赐了!”说罢抱着孩子向狄洪道拜谢,随后将孩子安置好,转身去厨房准备饭菜。

不一会儿,一桌饭菜便摆了上来。焦大鹏请狄洪道坐在西侧主位,自己在东侧相陪。两位嫂嫂在一旁歉疚地说:“不知道叔叔来,没来得及准备好菜,实在怠慢了,叔叔多喝几杯酒!”狄洪道连忙道谢:“有劳嫂嫂们忙活,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焦大鹏却笑道:“都别客气了,没好菜说再多也变不出好菜,忙活都忙活完了,说这些虚话有什么用?”这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王凤姑和孙大娘笑着调侃:“就你不会说客气话,只知道闷头吃喝。吃饱了就爱出去溜达,一走就是几千里,别人夸你两句走得快,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焦大鹏一本正经道:“做人就该心口如一。现在有些人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就像你们,明明觉得做了这桌菜已经尽力了,嘴上偏要说招待不周;狄贤弟心里也觉得菜简单,却还说麻烦你们,这不是口是心非吗?”

这番话又惹得三人笑作一团。狄洪道打趣道:“焦大哥,我可得驳你一句!你说我们心口不一,你又不是能看透人心,怎么知道我们心里怎么想的?倒是说说,我的心到底什么样?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们可不服!”王凤姑也在一旁起哄:“对!狄叔叔问得好,偏要他说清楚!”焦大鹏笑道:“你们的心啊,表面看着敞亮,实则空空如也。不仅空,还有些‘小黑点’呢!我说得可对?”王凤姑啐了他一口:“少贫嘴了!赶紧吃饭喝酒,歇一晚好送狄叔叔去吉安!”这一晚众人说说笑笑,不知焦大鹏还会说出什么妙语?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部分第138回焦大鹏初见王元帅玄贞子遣盗招凉珠

王凤姑提醒焦大鹏早点吃饭、休息,好次日一早和狄洪道赶往吉安。焦大鹏与狄洪道又喝了两杯酒,便匆匆吃完饭,整理好床铺,二人歇下。第二天清晨,他们用过早点,便踏上返回吉安的路途。一路上紧赶慢赶,没过几日,便抵达了吉安大营。

狄洪道先行进营,向王守仁元帅复命。他详细禀报了途中偶遇焦大鹏的经过,说明自己原本要去岳阳楼请师父漱石生,却得知师父已提前赶来;又告知元帅焦大鹏已到,正在营外等候。王守仁听后说道:“你的师父漱石生早在十五日前就到了,现在后帐休息。既然焦义士来了,就劳烦你请他进帐,我想见见他。”

狄洪道领命出营,将焦大鹏请入大帐。王守仁见焦大鹏到来,亲自走下台阶迎接,邀他入帐,二人分宾主坐下。焦大鹏率先开口:“我久仰元帅大名,如雷贯耳,早就想前来拜见请安,只是元帅军务繁忙,我不敢贸然打扰。如今奉师伯玄贞子之命,前来效力,终于得见元帅风采,也算一偿夙愿。日后元帅若有差遣,我定当竭尽全力。”

王守仁谦逊回应:“我也常听诸位将军说起义士忠肝义胆,一直渴望与你相见,只是军务缠身,始终未能如愿。今日幸得义士光临,实在是万千之喜!往后还望多多相助!”焦大鹏再次表示愿意听从差遣,二人又互相谦逊了一番。

随后,王守仁问道:“义士可曾见过诸位仙师?”焦大鹏答:“还没有。”王守仁介绍道:“漱石生、海鸥子、一尘子等八位仙师都在后帐,你若想见,可让狄将军带你过去。”焦大鹏便与狄洪道前往后帐,拜见玄贞子等人。

玄贞子见到焦大鹏,十分高兴,却也疑惑:“我们都到齐了,不知你师父傀儡生为何迟迟未到?”焦大鹏问:“师父知道这边的情况吗?”玄贞子说:“他当然知道,还是他召集我们来的。这就好比请客,客人都到了,主人却不见踪影,岂不是笑话?”

焦大鹏推测:“或许师父被其他事情耽搁了,以他的为人,既然召集我们,就绝不会误事。现在才三月十九,离四月十五还有二十多天,应该来得及。”玄贞子摇头:“你有所不知,破这非非大阵,还需要两件关键宝物,必须提前去借来,现在一件都没到手,再拖延就来不及了。”

焦大鹏立刻请命:“需要什么宝物?我能去取吗?”玄贞子说:“眼下就有一件叫招凉珠,是破阵必不可少的东西,要是能先取来,也算解决一件大事。”焦大鹏追问:“这招凉珠在哪里?”玄贞子告知:“朱宸濠那里就有,但他藏在内府,很难拿到,必须去偷出来。”

焦大鹏又问收藏地点,玄贞子说:“我知道地方,但实在太难获取。那珠子收在朱宸濠卧室里,碧微王妃的第十六个皮箱中,用楠木小盒装着,盒盖上糊着宋锦。难就难在要把十六个皮箱都搬下来,才能翻找。这珠子很好辨认,一打开盒子,就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不过这第十六个箱子里全是珠宝,很容易拿错,所以一定要格外小心。你若要去,我得先禀明元帅,再派一枝梅和你同去,有个帮手也好照应。拿到珠子后,一定要留下名字,这样才能引出一个关键人物。”

焦大鹏好奇追问这人是谁、有何用处,玄贞子却卖起关子:“现在不必多问,以后自然会知道。”焦大鹏只好点头应下。

玄贞子带着焦大鹏进大帐,向王守仁说明计划,元帅同意后,即刻命令一枝梅与焦大鹏同去。之所以安排二人同行,是因为一枝梅多次潜入宁王府,对路径更为熟悉,而焦大鹏虽本领高强,却不了解地形。

一枝梅领命后,迅速收拾妥当,与焦大鹏离开大营,日夜兼程赶往南昌。两天后,他们抵达南昌,找了家客栈落脚。待到夜幕降临,二人悄悄出了客栈,直奔朱宸濠的王府。

一枝梅轻车熟路,带着焦大鹏一路摸到碧微王妃的宫殿,二人趴在屋顶上,屏息静听屋内动静,确认是否有人安睡。听了好一会儿,屋内没有声响,焦大鹏向一枝梅打了个暗号,便如一片羽毛般轻盈落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蹑手蹑脚走到宫门口,又听到里面传来两个人的低语声,但听不清在说什么,也不确定是不是朱宸濠和碧微王妃。

焦大鹏绕到窗边,用唾沫浸湿窗纸,戳出一个小孔向内窥视。只见屋内灯火通明,上座之人身着藩王服饰,焦大鹏断定这就是朱宸濠;旁边斜坐着的女子,应是碧微王妃。二人坐在一起低声交谈,声音太小听不真切。过了一会儿,朱宸濠和碧微王妃开始整理衣物,准备休息。

焦大鹏在外面又等了一阵,确定屋内没了动静,正准备破门而入,又转念一想,改变了主意。就在他准备回身与一枝梅商议时,突然听到一声大喝:“有刺客,速速捉拿!”焦大鹏双脚一蹬,迅速跃上屋顶。此时,追兵也跟着窜上屋顶。焦大鹏与早已有所警觉的一枝梅,在屋顶上如疾风般穿梭奔逃。

他们一路朝着前殿跑去,眼看就要冲出重围,却见一人迎面拦住去路,大喝一声:“该死的贼子,往哪里跑!”说着便挥刀砍来。焦大鹏和一枝梅能否化险为夷?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部分第139回焦大鹏设计盗宝一枝梅奋勇杀官

焦大鹏和一枝梅在逃亡途中,突然被两人迎面拦住。对方大喝一声,挥刀便砍。焦大鹏和一枝梅二话不说,立刻举兵器迎战。他们且战且退,凭借敏捷的身手,很快冲出了宁王府。两人身形如飞,转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追赶的人见追不上,只好悻悻回宫复命。

此时,宁王府内的朱宸濠听闻捉拿刺客的消息,吓得心惊肉跳,和碧微妃子急忙坐起身。不一会儿,有人来报,说刺客没抓住,已经逃走了。朱宸濠下令众人加强防护,随后才勉强安寝。第二天一早,他又派人在城中四处搜捕,誓要将刺客捉拿归案。

另一边,焦大鹏和一枝梅逃出宁王府后,商议道:“这次不仅没盗到招凉珠,还被王府的人发现了,现在城内不能久留。不如先出城找地方住一晚,明晚再去,说什么也要把珠子盗回来,不然我们的名声可就毁了。”焦大鹏接着说:“贤弟,我有个主意,明天肯定能把珠子弄到手。我猜朱宸濠知道我们来过,明晚肯定不会还住在原处。到时候,你在前殿放火,朱宸濠肯定会慌乱,那些守卫、太监都会跑去救火,我就趁机去偷招凉珠,这叫声东击西。你觉得怎么样?”一枝梅点头称妙,却也担心王府防备森严,难以得手。焦大鹏宽慰道:“先别担心,到时候见机行事。”两人说着,已飞奔出城,在一座古庙里凑合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傍晚,他们才敢出来,买了些干粮填饱肚子。随后,找准城墙上防守薄弱的地方,飞身翻进城内,再次潜入宁王府。他们轻车熟路,专挑僻静的小路,悄悄来到王府内的荷花池,在池中的小亭子里歇脚。这座亭子本是朱宸濠夏天避暑的地方,这会儿空无一人。

等到快三更时,两人离开亭子,在王府里四处探查。见四下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一枝梅便摸出火种,来到前殿的廊房上,点燃了一把火。火苗迅速窜起,转眼就烧穿了屋顶。守前殿的太监正打着盹,被火光惊醒,大喊着“救火”,声音迅速传遍王府。王府护卫闻讯,立刻带人赶到前殿,催促众人救火。消息很快传到朱宸濠耳中,他顾不上细问,带着十几个小太监就跑出来查看。此时,火势借着风势越烧越旺,整片天空都被映得通红。

一枝梅见众人都被吸引到前殿救火,又悄悄跑到厨房,放了第二把火。前殿的火还没扑灭,又有人从前殿后面跑来报信,说厨房也着火了。救火的众人一片哗然,朱宸濠也起了疑心,说道:“肯定有奸细故意放火!不然怎么这边火没灭,那边又烧起来,哪有这么巧的事!”众人纷纷称是,立刻分成两拨,一拨继续救火,一拨开始在王府内搜查奸细,整个王府乱作一团。

焦大鹏见前殿火势冲天,知道时机已到,迅速奔向碧微妃子的寝宫。他先在外面屏息听了一会儿,屋内没有声响,也不确定朱宸濠是否在里面。他心想不能再等了,从怀中掏出鸡鸣五更断魂香点燃,将烟雾轻轻送入房内。不一会儿,香气弥漫全屋,屋内无论什么人,都陷入昏迷。焦大鹏估计药效发作,用解药堵住鼻子,拨开窗格,翻身进屋。

屋内东侧整齐地码放着两排朱红漆皮箱,他从最上面一排第一只开始数,数到下面一排第十六只,心中暗道:“应该就是这个箱子了。”他一口气将下面七只箱子挪开,抽出刀划开箱盖,在里面仔细翻找。没一会儿,果然发现一个用宋锦包裹的小方盒。他拿起盒子打开,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盒中躺着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光芒璀璨夺目。焦大鹏赶紧将珠子揣进怀里,又把箱子重新码放整齐,转身出门,准备与一枝梅会合。

谁知刚出房门,他就看到屋顶上火光中围了一群人。原来是一枝梅在撤退时被发现,正陷入重围。他眼疾手快,瞅准机会一刀砍向邺天庆,正中对方大腿。邺天庆吃痛,从屋顶跌落下去。但更多护卫立刻围上来,将一枝梅死死困住。

焦大鹏远远望见,脚下一蹬,如黑影般疾冲过去。寒光闪过,两名护卫应声倒地。一枝梅见焦大鹏赶来,急忙问道:“东西拿到了吗?”焦大鹏点头:“到手了!”“那快走!”话音未落,两人双脚一蹬,如离弦之箭般飞离屋顶。护卫们想要追赶,只见两道黑影一闪,瞬间消失不见。众人无奈,只好跳下屋顶,向朱宸濠禀报。

其实朱宸濠早就得知邺天庆受伤的消息,这会儿又听到刺客逃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一枝梅他们跑了……我得赶紧回宫,看看碧微贵妃怎么样了!”碧微贵妃究竟安危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部分第140回自然建议请鸿儒余七回山延师父

朱宸濠见焦大鹏和一枝梅逃走后,急忙赶往碧微妃子的寝宫查看情况。踏入宫殿,四周寂静无声,一片安宁。他掀开床帐向内看去,只见碧微妃子裹着被子,沉沉睡去,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朱宸濠满心疑惑:“都有奸细潜入,把招凉珠偷走了,贵妃怎么还没被惊醒?实在奇怪。”于是他大声呼喊,可喊了许久,碧微妃子依旧沉睡不醒。

朱宸濠又犯嘀咕:“难道是被吓死了?”凑近仔细一听,她呼吸平稳,显然并无性命之忧。这让朱宸濠更加困惑:“怎么会睡得如此沉?”他转而呼喊宫娥,却发现同样无人应答。

无奈之下,朱宸濠唤来两个年长的太监,询问究竟。其中一位老太监说道:“千岁,依奴才看,这昏迷不醒的样子,怕是奸细用了迷魂香。奴才以前听人说过,被迷魂香迷倒的人,用凉水泼在胸前就能清醒,或者等到天亮也会自然醒来。现在天快亮了,千岁不妨先等等,要是娘娘还不醒,再用凉水试试。”朱宸濠点头,命老太监把第十六个皮箱搬下来检查,看看除了招凉珠,是否还有其他珍宝丢失。老太监依言搬下箱子,朱宸濠发现箱盖是被刀划开的,打开箱子仔细查看,确认只有招凉珠被盗,其他珍宝都在。

这时,东方泛起鱼肚白,朱宸濠也疲惫不堪,便让老太监把箱子整理好,将被划开的箱子放在一旁,准备稍后处理。正打算去休息,碧微妃子忽然叹了口气。朱宸濠赶忙上前喊道:“美人快醒醒!”碧微妃子听到呼唤,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朱宸濠还在,惊讶地问:“千岁怎么还没休息?”朱宸濠便把之前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碧微妃子听后也惊恐不已。朱宸濠安慰道:“美人别怕,招凉珠虽然丢了,但好在你没事,这已是万幸。我也累了,陪你再睡会儿,等会儿还要升殿和大臣们议事。”说完,朱宸濠便躺下休息,一直睡到次日中午才起身。而王府中负责救火的众人,扑灭大火后,也各自回去歇息。

次日中午,朱宸濠升殿,李自然等人进殿参拜。朱宸濠忧心忡忡地说:“招凉珠被一枝梅盗走倒还小事,我担心王守仁那边有能人相助。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招凉珠是破非非阵的关键?就连非幻仙师都不知道我有这宝物,王守仁却派人来偷,可见他那边必有厉害角色,这可如何是好?”

李自然分析道:“根据非幻道人给的阵图,破阵所需的法宝不止招凉珠一件。既然王守仁知道这珠子能破阵,难保不会去寻找其他宝物。依我看,他那边不仅有能人,而且此人十分棘手。若不早做防备,将来恐难抵挡。非幻道人和余七道人是同门,我听说余七的师父徐鸿儒道术高深。千岁何不让余七去请他师父出山相助?等千岁成就大业,封他个法号,他想必会乐意。要是不请徐鸿儒,到时候斗阵,非幻道人恐怕不是王守仁众人的对手。我怀疑这些人就是之前破迷魂阵的七子十三生,千岁得赶紧谋划。”

朱宸濠点头赞同:“你说得很对,我也想到这点了。马上派人去吉安,让余七去请他师父。但派谁去合适呢?邺天庆昨天受伤,不能前往。军师觉得派谁去好?你来安排吧。”李自然说:“这事不用派大将,找个心腹去吉安,催余七尽快请他师父。不过得有千岁的亲笔诏书,这样对方才会相信,也不好推辞。”朱宸濠立刻写好诏书交给李自然,李自然领命后,派了个心腹,带着诏书火速赶往吉安。

另一边,焦大鹏和一枝梅逃出宁王府,飞奔出城,在古庙中稍作休息。天亮后,二人马不停蹄赶回吉安大营。见到王守仁元帅,他们献上招凉珠,并详细汇报了盗珠的经过。元帅大喜,让二人先去休息。他们又到后帐拜见玄贞子等人,玄贞子见招凉珠成功盗回,也十分高兴。

玄贞子随即召集海鸥子、一尘子等众人商议:“招凉珠虽然到手了,但温风扇在徐鸿儒那里,光明镜在余秀英手中,这两件宝物极难获取,谁愿意走一趟?”河海生率先站出来:“我愿去徐鸿儒那里盗温风扇。”一尘子也说道:“我去余秀英那里盗光明镜。”玄贞子欣慰地说:“有二位贤弟出马,再好不过!”于是,焦大鹏、一枝梅退下,河海生和一尘子即刻出发,分别前往盗取温风扇和光明镜。

此时,非幻道人和余七收到朱宸濠的诏书,得知招凉珠被盗,朱宸濠担心他们敌不过王守仁一方,希望余七请师父徐鸿儒出山相助。二人看完诏书,非幻道人满不在乎地说:“千岁也太谨慎了,招凉珠虽丢,但仅凭这一件宝物,又能起多大作用?他不知道温风扇在师父手中,光明镜在余秀英那里,缺了这两件,根本破不了大阵。就算他知道宝物的下落,就凭一枝梅,也休想偷走。”

余七却忧心忡忡:“师兄,话虽如此,但一枝梅等人不容小觑。我担心当年的七子十三生又在王守仁阵营,我们恐怕不是对手。既然千岁让请师父,我看我还是走一趟吧,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非幻道人点头:“既然你这么想,那就辛苦贤弟走一趟。师父肯来最好;要是不来,一定要让他把温风扇收好,千万别弄丢了!”余七领命,当日便动身前往师父徐鸿儒所在之处。

经过两天的赶路,余七到达山中师父的住处。刚一进门,小童子就打趣道:“余师兄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又打败仗了?”余七脸色一沉:“小孩子不懂事,别乱说!师父在哪里?快去通报,我有要紧事找他。”小童子回答:“师父不在,昨天刚出门。”余七追问:“去哪了?”小童子摇头:“不知道,只听师父说让我们别乱跑,过一两天就回来。你要是急事,就去找他;不急的话,就在这儿等。”余七又问:“师父走的时候带法宝了吗?”童子说没看见,猜测师父只是出去云游。余七心想:“我也不知道师父去哪了,不如先等两天再说。”于是决定留下来。

就这样等了两天,徐鸿儒果然回来了。余七上前行礼,徐鸿儒问道:“你怎么回来了?那边情况如何?”余七便把下山后的战况、非幻道人摆阵、徐鸣皋被困,以及招凉珠被盗,朱宸濠希望师父出山相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并询问:“师父是和我一起下山,还是我先回,您随后再来?那边战事紧急,恐怕很快就要大战了。”徐鸿儒听完,陷入沉思,没有立刻回答。他究竟会不会下山相助?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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