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目光殷切地望着林知夏。
江成面色一冷：“婶婶既未替堂妹定亲，又何必故意说这话来气她！”
“她此番铸下大错，我总要尝试斡旋。若她肯答应嫁人，事情便简单了。
在湖州，想同江家结亲的大有人在。”
显然，沈氏并未将曾石的话听进去。
江老太爷不满地瞥了儿媳一眼：“好了，你回马车上去，我有话要同成儿交待。旭儿留下。”
沈氏依言行礼告退。
林知夏正要回避，却被江成轻轻拉住。
江老太爷沉声道：“林大人也请留步。此事关乎江家存亡，你既已卷入其中，有些事宜，我们也需一同商议。”
他神色肃穆，方才的闲适荡然无存。
“小云欲盗玉玺一事，虽暂被压下，但隐患仍在，此次我等进京，为免旁人察觉有异。
我等决定假借年关，以宗族团聚之名留在京城。对外便称是因成儿父亲新丧，我们留下热闹一番……”江老太爷缓缓道来。
江成眸光一黯，这确实是个绝佳的借口。
蔡雍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夜穿云盗玉玺，所以，绝不能让外人知道，江溪云是夜穿云的徒弟。
获知消息后，江家已暗中囚禁了夜穿云，并派人搜寻那名为“阿素”的老媪。
若有必要，江家不介意让这二人“白头偕老”。
交代完湖州情形，几人就汴京局势又交换了意见。
江旭明年参加科举，江老太爷特意将他留下，就是想让他多了解一些汴京的情形。
这样一件关乎江家存亡的事，一旦被捅出去，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所以，知晓此事的外人，要么监禁，要么灭口。
江老太爷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林知夏身上。
虽说是林知夏识破了江溪云的身份，避免了悲剧发生，但她终究是个外人！
“林大人的人品我信得过，但以后的事，谁能预料。
你不妨认真考虑一下，联姻是最稳妥的办法，只有你成为江家一员，老朽才能彻底安心。
江家亦可成为你的助力。
至于人选方面，若你不喜小云的性子，我们可以再议。”
林知夏怔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带着几许狐疑看向江成。
今日被他拉来，难道真只为替江溪云挡箭？她怎么觉得对方是另有打算。
以江成的心智，在寄信回湖州时，就该想到江家为掩藏此事，必然会处置所有知情者。
那时不提她，岂不省事？
江成上前一步。
“叔祖父，此事太过突然，还需从长计议。如今我与林大人荣辱一体，不若我们先回城，再慢慢商量。”
林知夏眼神复杂地看向江成。
江老太爷也知此事仓促，只让林知夏好生想想。
毕竟论及门第家世，是她高攀。
至于江溪云的去向，江成心里有数，拍着胸脯保证会将人带回。
江老太爷一行人这才启程入城。
送别一行人后，林知夏转首盯着江成：“你是故意的？”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目的就是让江老太爷接受林知夏，让她在此事中展现的作用被看到？
或者说，是创造一个林知夏必须成为江家人的理由！
若他日江成母亲徐氏反对这门亲事，江家族老自然会站在江成这边代为斡旋。
撇开别的不说，单单这一份用心，林知夏不可能不触动。
只是她的身份依旧是个大问题。
皇帝的戒心是否完全消除，她能否在投毒案解决后，回老家顺利与明灵昀合离，一切都还未知。
江成嘴角含笑：“我只是将局面引向了利于我的方向，你的出色，无需我多言，他们进京后自会听闻。”
他没有在这个时候拆穿林知夏的女子身份，是因为她比汴京那些大世家出身，看上去光鲜亮丽的贵女更有价值。
他希望江老太爷能意识到这一点。
林知夏抬眼看向对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白袍袖口那圈银线纹路。
“你就不怕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成瞧见对方眼中的那一缕迷茫，顺势拉起对方的手。
“这话不对，竹篮粗陋才会漏水，若用心编织，总有法子盛水。”
他手掌微微用力，似在承诺。
林知夏笑了，没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好了，先回城，看看汤晖昂那边查得如何了。”
上了马，林知夏坐在江成身后，戴上帷帽后，眼前的世界变得狭窄。
透过白纱，只有面前之人宽厚的肩膀，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二人。
鬼使神差的，她双手环住江成的腰腹，将脸颊轻轻贴了上去。
江成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但随即挥动马鞭：“驾！”
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雀跃。
江老太爷被江成的叔伯接回祖宅。
林知夏和江成则返回皇城司。
阿昼去了一趟城东，曾石和江溪云都在别院待着，二人压根没想跑。
江溪云得知母亲并未真为自己定亲，心中火气也消了几分。
阿昼同时传达了江成的意思，让二人子时到汤府外集合。
此时，江成和林知夏正在商定晚上的行动。
这汤晖昂竟当真洁身自好，极少涉足烟花之地，更无外室。
由此可以看出他对发妻贺氏的依赖与忌惮，他还真是全身心扑在仕途上，一心只想升官。
这个结果让江成二人不得不暂缓计划，寻找新的契机。
若无正当缘由，贺氏岂会轻易入瓮。
这时，堂下的探子突然道：“属下那日去唐玉楼打听玉坠时，听得店家提及，贤太师即将过寿，不少人来店里求购李公麟的真迹。
那日搜查汤府时，属下约莫记得，贺氏嫁妆单里有一幅李公麟的西园雅集图。”
江成和林知夏俱是一怔，细问之下才知，这名暗探也是出自官宦世家，因其父酷爱字画，是以有些了解。
江成眼里闪过一抹赞赏。
贺氏家资甚丰，贺母应当不会用赝品给女儿添妆。
而且贺氏出阁时，李公麟还在世，名声没有现在这般响亮。
江成当即决定，今晚亲自去确认一下。
是夜，子时的更声敲响后。
江成与曾石二人如鬼魅般悄然翻越屋脊，落至汤府库房。
库房正门处，两名身材魁梧的护卫如门神般矗立不动，门上加了三把铜锁。
看来，不管是防家贼还是飞贼，贺氏都有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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