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栅门,目光便被院心的身影盯住。
青石地面上覆着层薄霜,晨光斜斜切过庭院,落在那具玄甲上。
甲片是深海玄铁所铸,边缘磨得发亮,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肩甲处还留着道未完全打磨的妖兽抓痕,正是镇妖军百夫长丘哲。
丘哲背对着他,玄色披风垂落在地。
被晨风吹得微微颤动,头也未回,只手腕猛地一翻。
一卷用麻绳捆着的素白麻纸筒如离弦之箭“嗖”地破空而来。
气流被划破的轻响在寂静的院中炸开,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干脆。
“这是你退出镇妖军的证明。”
他的声音像院角冻硬的石板地,没有半分起伏。
听不出是惋惜还是漠然,尾音落时,指尖还凝着挥袖的余劲。
“多谢丘百夫长。”
李越抬臂稳稳接住纸筒,指尖触到粗糙的麻纸,边缘还沾着军营库房特有的尘土气息。
纸筒分量轻飘飘的,却像压着过去三个月的重量。
初入军营时淬体到深夜的酸痛、围猎妖兽时替队友挡下的利爪。
厮杀到指尖磨出血泡的灼热,全都凝在这卷薄纸里,沉得他指腹微微发紧。
他捏了捏纸筒边缘,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走。
对方既无半分热络,他也不是会凑上去攀谈的性子。
镇妖军的这段日子,就当是荒途上的一场萍水相逢。
往后山高水远,各走各的路,再无瓜葛。
脚步踏出军营大门的刹那,李越忽然顿住。
朝阳已完全挣脱云层,金灿灿的光瀑倾泻而下。
落在肩头暖融融的,驱散了晨露残留的寒气。
连鬓边凝结的霜花也化了,顺着下颌线滚成细小的水珠。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卷证明塞进怀中贴肉的位置,麻纸蹭着温热的肌肤,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转身朝着城外那处小院走去时,连脚步都轻快了些。
那里没有早上便响的号令声,没有没完没了的巡防任务。
只有他亲手种的半架丝瓜,和能安安稳稳画阵图的木桌。
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自由,和属于自己的烟火日子。
李越的身影刚消失在巷口拐角,三道银灰身影便踏着晨光踏入了镇妖军的院落。
为首者广袖宽袍,腰间悬着枚刻有“镇妖卫”三字的墨玉令牌。
面容温润如暖玉,正是镇妖卫百夫长孟长风。
身后跟着两名伍长,甲胄上还沾着赶路的风尘,眉梢都带着几分困惑。
“孟大人,那李越上次在演武场就明着拒了您。”
左侧伍长忍不住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刀的穗子,语气里满是不解。
“咱们这时候再上门,他恐怕还是不会松口吧?”
右侧伍长接过话头,眉头皱得更紧:“说起来,真搞不懂这人是怎么想的。”
“实力不过是寻常纳气九重,也就一手聚力阵练得出神入化。”
“可修行者终究要靠自身修为立足,阵法再好,哪有淬体炼魂、突破境界来得实在?”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可惜。
“以他那能同时加持六十人的聚力阵,要是肯入镇妖卫,有军功换资源,不出五年就能到百夫长层次。”
“留在镇妖军,光靠月例攒资源,没有二三十年,根本摸不到这门槛。”
孟长风闻言坦然一笑,指尖摩挲着腰间令牌,纹路硌得指腹微麻:“人各有志,镇妖卫虽好,也强求不得。”
“但他那手阵法是真难得,上次围妖兽潮之中,若有他加持,咱们兄弟也不用折损这么多人。”
他抬眼望向李越离去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期许。
“咱们百人队要是有他,战力至少能提三成,所以才想再试一次,成了是幸事,不成也没损失。”
说到这里,孟长风忽然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似怕被旁人听见。
“这次我备了五万军功当见面礼,足够他将淬骨功修炼到第三转。”
“要是这样还不成,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个能加持三四十人的阵法师了。”
三人说话间,已走到丘哲的住处。
院外值守的是个纳气七重的小兵,一眼就认出了镇妖卫的银灰制服,忙不迭躬身,声音都带着颤。
“三位大人稍等,小的这就通报!”
他脚步匆匆奔到房门前,抬手叩门。
“砰砰”声在清晨里格外清脆,惊飞了院角槐树上的几只麻雀。
“什么事?”
丘哲开门时,玄甲尚未卸下,肩甲的玄铁鳞片沾着晨露,脸上带着巡营后的疲惫,眼底却清明如镜。
“大人,有三位镇妖卫的大人要见您!”小兵垂着头,不敢直视丘哲的目光。
丘哲眉头微蹙,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
他在镇妖卫中从无深交,仅有的几个认识的,也不过是演武场上见过几面的点头之交。
直到看见孟长风三人,疑惑才豁然解开。
孟长风的名声他早有耳闻,虽和他一样同为百夫长,实力却已达千夫长层次。
对方此行,定然是为李越而来。
可他转念一想,又缓缓摇头,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见过孟大人。”
丘哲微微拱手,姿态不卑不亢。
虽同为百夫长,但镇妖卫的实权与资源远胜镇妖军。
眼前这人,甚至比镇妖军多数千夫长还强几分。
孟长风连忙侧身避开,语气温和如春风:“丘百夫长不必多礼。”
“同为纳气九重,指不定哪天你先突破四象境,届时该是我向你行礼。”
他不绕弯子,目光扫过空荡的院落,直接问道。
“不知李越可在驻地?”
“不在。”丘哲摇头,声音添了几分沉郁,像是想起方才李越转身时的决绝。
“就在今早,他刚拿着退出证明走了。”
“退出镇妖军了?”孟长风脸上满是意外,脚步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
墨玉令牌撞在腰间,发出“叮”的轻响。
“他加入才三个月,怎么突然要走?”
丘哲望着院外空荡荡的石板路,长长叹了口气。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粘在玄甲上又被他拂去。
“他说,镇妖军的种种束缚,他受不住。”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块石头投入静水,让孟长风三人都愣在原地。
晨光依旧温暖,院中的空气却瞬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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