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半年已过。
柳钦珩站在阳台，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仰望着漫天雪花飞扬而下。雪花像是从天穹坠落的细羽，轻轻覆在城市的每一寸肌肤上，悄无声息地掩盖了喧嚣与躁动。
这半年，他经历了太多──多到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愿回头去想。
为了让景池点头，将耀珩与创荣合并，他用了多少羞于人口的手段？
阳台的沙发、厨房的案台，浴室的洗手台、随时随地的都在上演二人转。
清晨的松林、夜半的花圃、也都留下了二人的痕迹。
合并后的耀珩创荣，办公地点被整合到了市中心的新大厦，由柳钦阳和文越接管。
这让原本忙碌的二人更忙碌了。
“宝贝，去洗漱吧，今晚早点休息，明日带你去个地方。”景池走过来，将换洗的睡衣递给他。
柳钦珩回头看他，眼中的惊讶十分明显，“小崽子也有长良心的一天？”
景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摸摸他的头，“不习惯了？”
柳钦珩哼了一声，接过睡衣，“谁不习惯了，说的好像我多饥渴似的。”
景池笑了笑没说话。
等柳钦珩洗漱完出来，景池已经躺在了床上，被子里留出了一块空位。
刚躺下，景池就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拥住，“今晚别乱动，好好睡觉。”
柳钦珩挣扎了几下，却发现根本挣不开，只好认命的窝在他怀里。
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柳钦珩还在睡梦中，就被景池轻轻摇醒，“宝贝，起床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柳钦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嘟囔着:“什么好地方，你就不能等我睡醒了再说。”
景池笑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快点起来，去了就知道了。”
柳钦珩被他弄得没办法，只好极不情愿地爬起来洗漱。
等他收拾好，景池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一路上，柳钦珩都在问景池要带他去哪里，可景池就是不肯透露半点消息。
他只是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偶尔侧过头看柳钦珩一眼，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你至少给个提示吧？”柳钦珩靠在座椅上，半眯着眼看他。
“到了你就知道了。”景池的声音轻而稳，像在安抚一个好奇心过盛的孩子。
午饭是在服务区草草解决的。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很快驱散了旅途的倦意，柳钦珩吃得心满意足，可依旧没从景池口中套出半点目的地的线索。
直到下午三点，车子驶出高速，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行驶了十几分钟，最终停在了一条古巷的四合院前。
“宝贝醒醒，我们到了。”景池轻轻推了推他。
柳钦珩睡眼惺忪地下了车，站在冷风里打了个哈欠，抬头看着眼前的四合院，青砖灰瓦，朱漆大门，铜环上的铜绿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一脸疑惑，“这是……？”
景池为他披上大衣，手指在他颈间系好纽扣，动作十分自然。手搭在他肩上揽着他往里走，“进去你就明白了。”
推开厚重的大门，眼前是一方庭院，石板铺成的小径通向正房，两侧的腊梅正开得盛，花香在冷空气里格外清冽。
柳钦珩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带着岁月的味道，让他莫名觉得心安。
直到景池推开正房的门，他看见里面摆着的钢琴、墙角的画板，窗台上盎然的绿植，以及墙壁上数不清的合照时，才怔住。
“你布置了很久吧。”
柳钦珩有些激动，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景池抬手，拇指擦拭过他的眼角，“半年是有点久，但好在没让宝贝失望。”
柳钦珩的喉结动了动，他看着景池，眼神慢慢化成了柔软。
“景池，你……”
“嘘。”景池伸出手指抵在他唇上，“不要说话，我们安静的待一会。”
院子里静悄悄的，就连风声都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柳钦珩跟着景池走进正房，暖黄色的灯光把室内照得柔软。
景池熟练的生了炭火，炉膛里很快传出噼啪的声响，空气里弥漫起温暖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了？”柳钦珩忍不住问。
景池一边往里添炭，一边说:“自从你说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虽学的不怎么娴熟，但好在能生着火。”
柳钦珩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这半年来，景池任他胡闹、索取，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悄悄的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夜色渐深，屋外的雪又下了起来。
景池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递到他手里，“喝点暖暖身子。”
柳钦珩接过，手指触到他的指尖，微微一顿，那一瞬，他突然有种冲动──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抛到脑后，只要眼前这个人。
日日夜夜。
“景池。”
“嗯？”他抬眼。
他低声说:“谢谢你。”
景池愣了愣，随即笑了，“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觉得，这个冬天没那么冷，谢谢你让我知道，人生有的选择。”
景池没说话，揽着他在炉火边坐下。
偶尔有火星跳起来，映在彼此眼底。
夜深时，院子里的雪积厚了。
“我们去外边走走吧。”景池提议道。
柳钦珩点点头，披上大衣和他一起推门而出。
雪落在他们的肩头，发出轻微的声响。
古巷的石板路被白雪覆盖，只有他们的脚印一路延伸。走到巷子尽头，景池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柳钦珩，”景池轻声唤他。
柳钦珩心里在打鼓，景池很少叫他的名字，这种连名带姓的叫他更是少之又少。
他怔住，还没反应过来，景池已经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得像雪的吻。
柳钦珩只觉得胸腔里所有的寒意都被点燃，他伸手抱住他的腰，主动迎合上去。
雪花继续飘落，落在他们的发梢、肩头，也落在这条寂静的古巷里。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余生即便不是你，此生一程已足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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