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也从刚才的窘迫境中恢复过来了，看着女儿兴奋的小脸，故意板着脸问道，“先别说这个了，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啊？跑出来干什么？”
他注意到女儿手里还拿着一本卷起来的书。
白子萱吐了吐舌头，晃了晃手里的书，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好学表情，我这不是学习嘛，补习班的功课有点难，看的我头昏脑涨的，就想出来走走，换换脑子嘛！”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即又把话题拉回，“爸，妈，朵朵姐真的怀孕了？哥要当爸爸了？你们是不是在商量婚礼？什么时候办？我能当伴娘吗？我要穿最漂亮的裙子！”
“我要大吃特吃！”
白浩看着女儿那副急于确认又充满幻想的样子，心里的那点“严肃”早就绷不住了，他笑着揉了揉白子萱的脑袋。
“好好好，到时候肯定让你当伴娘，吃最大份的席，行了吧？”
他一手牵着还在兴奋雀跃的女儿，另一手自然地揽过妻子的肩，一家三口朝着屋内走去。
“不过啊，姑娘，”
白浩边走边侧头看着女儿，“这补习班要是真觉得吃力跟不上，别硬撑。你哥当年想冲刺的时候，爸也是给他请了最好的老师一对一辅导，你要是需要，爸也给你找，咱们不差这个。”
白子萱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我有青山呢！他教我就行啦！讲得可清楚了，比老师还有耐心！”
提起顾青山她的语气不自觉地轻快又信赖。
白浩和高轶可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白浩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哦？左一句青山，右一句青山的，姑娘，你跟爸说实话，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人家顾青山啊？”
“爸！你说什么呢！”
白子萱脸一下子涨红了，“哪有大姐喜欢小弟的！他就是我的小弟！我的……我的专属学习机！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
她急吼吼地辩解，却不知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更惹人怀疑。
高轶可忍着笑，轻轻掐了白浩一下，示意他别逗女儿了。
白浩哈哈一笑，不再深究，顾青山这孩子他是真的很喜欢，但是做女婿的话，嗯......
顾家别墅
一楼的那个杂物间里，台灯洒下一圈昏黄的光。
顾青山正坐在陈旧的书桌前，脊背挺得笔直，在一本崭新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字迹工整清晰。
他是在整理今天补习班的重点和几道典型例题的多种解法，尤其是针对白子萱容易出错和理解困难的地方，做了特别的标注和通俗的解释。
看着笔下逐渐成型的“萱姐专属复习宝典”，他清冷的眼眸里掠过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这两天看着白子萱从最初的抗拒到一点点沉浸进去，甚至开始主动提问，他心里的高兴，远比她自己考了高分还要强烈。
突然，“砰！咚！” 一阵剧烈的响声从楼上传来，打断了夜的宁静。
那是拳头狠狠砸在什么东西上的闷响，紧接着是手机被用力掼在地板上的碎裂声，伴随着顾瑞宇气急败坏的咒骂，“操！又输了！什么垃圾队友！”
顾青山的笔尖顿了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眼底那丝微柔也瞬间冻结，一切归于漠然。
他对楼上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制造出的任何动静，早已习以为常，甚至生不出厌恶，只剩下彻底的无视。
他学习差只是表象，这个被惯坏了的弟弟，真正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品性的恶劣。
顾青山永远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夜，顾瑞宇打碎了父亲顾亦诚珍爱的古董烟灰缸，却在他闻声查看时，立刻指着他说“是哥哥不小心碰掉的”。
无论他怎么解释，他父亲根本不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更宠爱的幼子会撒谎。
那一晚，他被罚跪在别墅门外冰冷的雪地里，穿着单薄的睡衣，刺骨的寒意如同细针，一点点扎透皮肤，渗进骨头。
意识模糊间，他听到的是楼上顾瑞宇得意的偷笑和继母假惺惺的“孩子还小不懂事”的劝解。
要不是巡夜的保安和隔壁好心的邻居实在看不下去，强行把他扶起来并联系了物业，他可能真的会无声无息地冻死在那片雪白里。
从那天起，他对这个“家”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也熄灭了。
楼上的动静显然也惊动了顾亦诚，他今天在公司处理棘手问题累了一天，刚睡着就被吵醒，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
他猛地推开主卧门，带着被吵醒的暴躁，几步走到顾瑞宇房间门口用力的拍着门，“顾瑞宇！大半夜的发什么疯？！不睡觉就滚出去！”
房间里的摔打声戛然而止，过了几秒，门打开一条缝，露出顾瑞宇有些慌乱但迅速堆起委屈的脸，“爸……不是我，是……是顾青山！他大半夜的不睡觉，不知道在楼下捣鼓什么，叮叮当当的，吵得我根本睡不着！”
他眼神闪烁，毫不犹豫的将黑锅甩给了楼下的哥哥，刚才上楼时，他确实瞥见一楼杂物间门缝里透出的灯光。
顾亦诚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他根本懒得去分辨真假，或者说在他心里，顾青山就是没有顾瑞宇好。
这种偏见，就像你看一个人不顺眼一样，连理由都没有，就是不喜欢。
他怒气冲冲地走下楼梯，果然看到杂物间的门缝下透出灯光，他想象着顾青山可能在里面玩游戏或者弄出噪音，想也不想，抬脚就狠狠踹在了门上！
“砰！” 单薄的房门被踹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顾青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得手一抖，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他抬起头看向门口满脸怒容的父亲。
“顾青山！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搞什么鬼？是不是你吵得瑞宇睡不着？”
顾亦诚的吼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根本不给顾青山任何开口的机会，他看到顾青山面前摊开的书本和笔记本，他甚至没有仔细看一眼儿子在写什么，上前一步，抬手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顾青山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但他只是抿紧了嘴唇，没有呼痛，没有辩解，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那长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垂了下去，遮住了眸底最后一点可能残存的微光。
“给我立刻关灯睡觉！再弄出一点动静，你就给我滚出去住！”
顾亦诚扔下这句冰冷的话，像看一件碍眼的家具一样瞪了儿子一眼，转身，“砰”地一声摔上门，脚步声沉重地上楼去了。
杂物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台灯发出的微弱嗡鸣。
顾青山静静的坐着，维持着偏头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转回头，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清晰地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但心里却是一片麻木的冰凉。
没有委屈，没有愤怒，甚至没有难过。
他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对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早已没有了任何期待，自然也不会再有失望或伤心。
他们对他而言，连陌生人都不如，陌生人都不会无端给予伤害！
他沉默地伸出手关掉了台灯。
瞬间，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狭小的窗户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惨白的光斑。
他就着这点微光，小心翼翼地将刚才被划坏的笔记那一页轻轻撕下，折好，又将其他整理好的笔记工整地放进书包。
然后，他摸索着走到那张坚硬的单人床边躺下，拉过薄薄的被子盖住自己。
黑暗中，他的眼睛睁着，望着模糊的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冰凉的水珠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没入鬓边的发丝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在月光偶然掠过时，反射出一点转瞬即逝的光，随即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夜，还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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