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因州上空那场超越理解的战斗，其引发的能量波动和物理现象，早已无法用任何“自然灾害”或“军事冲突”来解释。
尽管全球通讯网络大面积瘫痪，但少数几个最深层次、具备独立能源和屏蔽设施的地下监测站，仍在不惜代价地捕捉着来自灾变中心的碎片化信息。
北美大陆深处的某个地下掩体内。
巨大的主屏幕上，正显示着经过超级计算机多次降噪、增强处理的、来自几颗侥幸尚未完全失效的高空侦察卫星传回的、断断续续的画面。
画面因强烈的能量干扰而布满雪花和扭曲，但依然能隐约看到一片被难以形容的黑暗和不断闪烁的诡异光芒笼罩的区域。
偶尔，画面会短暂清晰一瞬，捕捉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景象：
一个庞大到违背物理常识的、黑金色的身影在光芒中一闪而过；无数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阴影在疯狂地碰撞、撕扯。
一道道撕裂云层的能量洪流；以及最令人窒息的——那片仿佛拥有生命、在不断蠕动和扩张的、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区域。
“能量读数……无法测量……超过仪器上限三个数量级！空间曲率波动异常……最重要的是……这……这并不是爆炸或地震能产生的数据！”
汇报者的脸色惨白如纸。
没办法，这种数据搁以前只会被认为系统误报。
这种量级的检测已经足够震碎无数人的三观。
“热成像完全失效……那片区域的热辐射模式……已经混乱的如同云图一般……可是实体就那么几个啊。”
另一位物理学家盯着频谱图，眼神呆滞。
那个老将他看着屏幕上那些模糊却恐怖的影子，听着监测仪器发出的、代表未知与超越的刺耳警报，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人类的武器，哪怕是最终极的核弹，在那样的存在面前，算什么？鞭炮吗？
“我们……”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们到底……在见证什么？神战？还是……世界的葬礼？”
没有人能回答。
掩体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规律的蜂鸣和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曾经手握重权，能够决定数百万人的生死，能够调动毁天灭地的力量。
但此刻，他们和地面上那些在黑暗中绝望挣扎的平民没有任何区别。
都只是这场远远超出他们理解范畴的、决定星球命运的巨大戏剧的、微不足道且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所有的战略、所有的谋划、所有的牺牲，在这样层级的对抗面前，都变成了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笑话。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这深深的地下，记录着文明终末的倒计时，并祈祷那无法理解的战火，不会瞬间将这最后的庇护所也化为灰烬。
……
与此同时，在距离主战区相对较远、但同样被各种诡异现象笼罩的德里镇，特拉维斯·米勒正在经历着他个人的、血淋淋的生存之战。
他躲藏的活动板房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烧焦的皮肉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气息。
特拉维斯靠坐在墙角，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因剧痛而不住颤抖。他的左边袖子被撕掉，露出手臂。
原本长满暗红色血丝的小臂，此刻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与鲜红交织的创伤——他用烧红的消防斧斧刃，硬生生将自己从手肘以下、已经被诡异血丝完全覆盖并开始微微搏动、甚至长出肉芽的部分，齐根切了下来！
断口处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布条死死捆住，但鲜血仍在不断渗出。
旁边地上，是被扔进一个铁桶里、仍在微微抽搐的残肢，那断手的手指甚至还在无意识地蜷缩，皮肤下的血丝如同活虫般蠕动。
“呃啊……”
特拉维斯从牙缝里挤出痛苦的呻吟，另一只完好的手紧紧握着一把沾血的手枪。
极致的痛苦和失血让他视线模糊，但求生的本能和钢铁般的意志支撑着他没有晕过去。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变成怪物的结局。
这是他作为老兵，在绝境中能做出的最残酷也最果断的选择。
就在他意识因痛苦和虚弱而有些涣散时，那股熟悉的、甜腻中带着坟墓泥土和廉价糖果混合的诡异气味，再次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嘻嘻嘻……真是……了不起的意志力呢。”
小丑潘尼怀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渗”了出来。
它依旧穿着那身褪色肮脏的小丑服，脸上画着永恒不变的夸张笑容，但这一次，它那柠檬黄色的眼睛里，少了几分戏谑，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新奇玩具般的“兴趣”。
它没有靠近，只是晃荡着手里那个鲜红得刺眼的气球，用歌唱般的语调说着：“像你这样……能对自己下这么狠手的人，可真是不多见啦。大部分人啊，要么变成怪物的一部分，要么……就被怪物吃掉咯。”
特拉维斯猛地抬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小丑，枪口下意识地抬起，但因为虚弱而不断颤抖。
“滚……开……”
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
“别那么凶嘛……”
潘尼怀斯夸张地摊摊手，表情无辜，“我可是来……谈一笔交易的哦。对你对我……都有好处的交易。”
“交易？”
特拉维斯冷笑，剧痛让他的笑声扭曲变形，“跟你这个……怪物……有什么交易好谈？”
“当然有！”
小丑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狡黠，“你想活下去，对吧？带着你那条好不容易保住的胳膊，离开这个该死的小镇，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而我呢，我也想离开这儿，去看看外面更……‘精彩’的世界。”
它用气球线指了指脚下：“这个无聊的小镇，有个讨厌的‘枷锁’，把我困在这儿啦。一些……古老的、沉在土里和河里的石头，像监狱的栏杆一样。”
特拉维斯心中一动，他想起了德里镇那些流传已久的、关于几个古老印第安人埋下“镇邪石”封印恶魔的传说。
难道……是真的？
嗯，看如今这个已经快毁灭的世界……
是真的又如何呢……
“你感觉到了吗？”
小丑突然侧耳，做出倾听的样子，“地底下……有东西在动哦。”
仿佛印证它的话语一般，远处裂开的地缝中，似乎闪烁了几下莹蓝色的微光。
就好像某种巨蛇在地下游动着。
“不是我的‘朋友们’，是另一种……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像树根一样在蔓延。它们在找东西……说不定，就在找那些碍事的石头呢。”
它指的是正在全球扩张的斯非亚地脉。
杰顿的地脉网络在侵蚀地球的过程中，确实会探测并分析一切异常的地质结构和能量源，那些蕴含微弱超自然力量的古老陨石，迟早会被发现。
“要是被那些‘树根’先找到石头……”
小丑做出一个石头被捏碎的手势，脸上露出惊恐又期待的表情，“咔嚓！监狱的门就坏掉啦！到时候，我倒是自由了，可那个放我出来的‘家伙’……恐怕会对我们这些‘老住户’不太友好呢。它看起来……可不像我这么喜欢‘玩游戏’。”
潘尼怀斯的语气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忌惮。
它害怕着什么东西……
不……
同样以恐惧为食的潘尼怀斯怎么会害怕呢……
但是，它讨厌那种不轻松的感觉。
如果杰顿发现了它这个依托人类恐惧而生的古老存在，最大的可能不是陪它“游戏”，而是直接把它当成一个有趣的样本抓起来研究，或者像清理垃圾一样随手湮灭。
那是最无趣的行为！
“但是！”
小丑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诱惑的光芒，“如果你帮我……在那些‘树根’找到之前，先把那些石头……嗯，挪个地方，或者干脆砸碎。那我就能……悄悄溜走啦！我可以向你保证，立刻离开德里镇，永远不再回来！而你，也能得到自由！然后……嘿嘿！活下去！”
它用气球指向窗外昏黄诡异的天空：“想想看，外面虽然也很糟糕，但总比在这个注定要被更大的怪物盯上的小监狱里等死强，对吧？我们可以各取所需！”
特拉维斯喘着粗气，大脑飞速运转。
小丑的话不可信，这绝对是与虎谋皮。
这个怪物……想要逃离……
而且，是为了躲避另一个“怪物”。
答应它？
无疑是释放一个更恐怖的恶魔，而且谁能保证它不会反悔？
不答应？
难道就在这里等着，要么失血而死，要么被小镇里越来越多的怪物杀死，或者最终被小丑口中那个“不喜欢玩游戏”的存在发现？
这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绝望选择。无论怎么选，前方似乎都是更深的地狱。
看着特拉维斯眼中剧烈的挣扎，潘尼怀斯脸上的笑容扩大到了极致，几乎要裂到耳根。
它最喜欢看的，就是人类在这种极致压力下，内心希望与绝望交织、道德与生存本能激烈冲突的精彩戏码。
“不急，不急……你慢慢想，大兵先生。”
小丑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融化的蜡烛，“不过要快点哦……时间，可不等人呢。地下的‘树根’……长得可快啦……嘻嘻嘻……”
伴随着一连串逐渐远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小丑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和瘫坐在血泊中、面临残酷抉择的特拉维斯。
窗外，小镇的死寂中，似乎真的传来了某种低沉的、来自地底深处的、仿佛巨大根系在泥土中蠕动的……细微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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