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很想看得清楚些，但只靠余光并不可能。
“瞩目”卡牌这时反而显得有些碍眼。
不过身在云层之上的老山羊，却是对地面的状况看得清清楚楚——一团影子恶魔，正包裹着什么东西，进行晋升仪式。
结合他脑袋里积累了百年的知识，不难想明白这种虚幻的映射来自于脑灵第三阶段的晋级。
但为什么……如此庞大？
老山羊的目光扫过想象大陆，看到陋山的商旅络绎不绝，看到圣城辛德拉米不再是信仰之地，而只是一座人类与恶魔混居的巨城，也看到魔王城中寂静如夜，听不见那些暴躁恶魔们的声音，仿佛都陷入沉睡。
“哦……是你……”老山羊终于回想起，那个曾经被他遗忘掉的脑灵。
“斯……抱歉，实在是想不起来你的名字。”老山羊摇摇头，目光从影子上移开，移到大冰缝上方，那一粗一细的两条光柱上。
粗壮的光柱正在进一步压榨细长的光柱，伴随着大冰缝中不断涌出新的恶魔，粗光柱的力量已经把细的那条几近压碎。
旧教即将压倒新教。
细光柱中，托索斯捂着空荡荡的胸口，咒骂着帝国对新教的支持力度不够，咒骂帝国民意不坚，咒骂帝国投入了太多资源在死亡之海和百年杀戮杯中。
老山羊面无表情地听着，不再看细的那条。
对于老山羊来说，新神的诞生仪式远远比一只脑灵重要——当整座大陆的目光都被吸引到此处时，正是最好的时候，让信仰重归于一。
地上的青草疯长，信源就是它们的露珠，先一步吞噬掉花园与绿湖，然后摆动向巨大骨车；大冰缝中的恶魔也浑身长草，它们勉强抗拒着无孔不入的大祭坛信源，行动变得迟缓，整个白色平原变成绿原。
与此同时，李阅也完全没有在意信仰之争的情况，而是沉浸在想象大陆的构筑中。
有好几次，11座锚点黏连的土地在向着另一个极端发展——不是曾经许诺给铜勺的赛博都市，也不是凯欧斯大陆本身的风格，而是蓝星。
每每当大陆接近蓝星的形状时，李阅的脑部都会突然坠下一座都市，又或者闪出一些说着东方话的人类。
他的整个身体也肿胀不堪，不断开裂，从脑沟里掉落出新的东西……
影影则沿着李阅的心念，把11座锚点解构到的一切应用到新大陆上——无论是最普通的转楼、小卖部，还是航母与核弹。
这个时候，影影已无力干预李阅的思路，只是在想办法帮他实现想法。
但渐渐地，影影解构过的东西无法满足李阅的想象速度，整座想象大陆发生脱节，上方的都市不断从李阅的脑沟中涌出，而它的影子却在不断下沉。
畸变中。
“呵……脑灵没有能力支撑这种想象……”云上的老山羊点评着李阅的晋级过程。
这并不是因为老山羊对此感到好奇，而是因为想象大陆是自大冰缝附近延展，恰好挡在巨大骨车与西斯托勒姆和托索斯之前，不看也不行。
“但你……挡我的路了。”老山羊吹了吹胡子，巨大骨车加速，猛然撞碎一栋李阅想象出的楼房。
“嗯？”沉浸在想象中的李阅注意到大陆上的这点波动。
在这一瞬间，李阅终于回想起这里是个怎么样的世界，也回想起恶魔航路本身的设计。
“对哦……这地方还有很多麻烦事……想象物的第一步……不足以直接让我完成全部的构想……我还有……许多混蛋……要他魔茧的杀掉……”
“这下对了。”李阅脑沟一紧，勒住了影影。
想象大陆放弃向蓝星的现实转变，而是专注于复现已经存在在恶魔航路中的一切。
无形之水构成湖泊与河流，昏土构成纵横交错的平原与山体，装订线杂草般生长，再被光子色素染成各种似是而非的物件，章鱼触手、米皮、学舌、畸变之眼……
每一种材料都找到了它具体的去处，然后在信源的帮助下“相信”，一个个蜕变成为生动的活物。
这个时候，那些散落在绿原上的藏书库异端们汇成一股股碎渣，进驻到想象大陆中，成为骨头，成为躯干，成为肉体。
体内流淌着改色后的无形之水，就是它们的血液，口中的尖牙帮助它们捕猎并进食……
在贪婪之音的嗡嗡声中，想象大陆不断具现化；在颗粒的巩固下，成型而不再变化。
当蛋蛋的颗粒铺陈到想象物大陆边缘时，就是它完全蜕变的一刻。
诺莱摩尔身体上的影子散溢也终于停止，影影虽然虚弱，但感受到力量正在回归。
这代表脑灵的畸变停止，走在了正确的晋级道路上。
影影轻松了。
【你好了？】影影问。
【我好了。】李阅答。
【那就好，什么时候他魔茧的杀掉这些混蛋？】影影提起那个让李阅回归正道的念头。
【想象大陆完全成型还需要一点时间，你也需要时间恢复力气。】李阅看着想象大陆的影子逐渐凝实、变得坚固，知道再有一点点时间，就没有人能夺走自己的想象。
唯独有一个巨物，一直在破坏着想象大陆的生成——巨大骨车。
巨大骨车碾碎刚刚成型的山脉，攻城兽与车轮开道，不断接近大陆正中的李阅与影影。
虽然它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像一个正在巨城里不断砸着杂草的顽童，很吵闹。
“你成功咩？”老山羊注意到想象大陆的变化，有一些诧异地眨眨眼。
“不，你不可能成功……”老山羊摇摇头。
“世人因我而瞩目，这是新神降生的仪式，不是脑灵晋级的舞台……”
“咩……”
就在想象大陆逐渐稳固，从虚幻转为现实存在的过程中，老山羊“咩”了一声。
然后，整个绿原的青草都开始向李阅翻滚。
它们准备与巨大骨车一起，准备消灭想象物的源头。
“哈哈，你看，他急了。”李阅呵呵笑，眼睁睁看着青草如海，直冲被影子包裹的脑灵。
晋级仪式还没有结束，假如现在逃跑的话，前面的努力就都白白浪费，而恶魔航路也早已从脑海中的遗物变成一整座大陆，无法收回。
所以李阅只能硬扛。
只不过硬扛的方式有很多种。
当青草轰隆作响，如千万针刺来时，那被影子包裹的脑子倏然消失，消失在了那片正在由虚转实的想象大陆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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