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眉方晓得李镇如今的本事厉害的紧,可这什么制霸四州,镇压南域,是不是太过夸张了一点?
他也不算没见过世面的人,好歹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狠角。
虽然李镇把那点命灯的本事使的一绝,但那七门里,可是有太多道行高深的仙家高人。
粗眉方只当李镇是给自己壮胆,提升士气的话语,便也是笑道:
“好娃子,我也不晓得你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但此去中州,咱爷俩能并道而驰,路上也不会太枯燥。”
李镇点点头,
“方叔,天色不早了,好好睡一觉,天一亮,便动身。”
粗眉方郑重点头,“这一路艰险困苦,镇娃子若有半点为难,便回了这过马寨子来。”
“我知道的,方叔。”
李镇说了句场面话。
但只有他自己晓得,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如今镇仙军军心已失,保不齐如今当家做主的是老苗王武举,或者总兵王夫之。
但这都无所谓了,只要根基还在,就必能翻身。
小葵化作灵茧,不知归期。
玉凤生机消散,李失真正全力医治。
爷爷也不想在这般紧要关头见自己。
如今倒是一身轻松,毫无牵挂。
若真能灭了张家,倒再好不过。
若七门沆瀣一气,一把筷子折不断,那倒也输的不算可惜。
李镇借来粗眉方的烟锅子,添了些枯草,便这般点燃,吧嗒地抽着。
粗眉方有心想和李镇说上两句,可见着李镇那般样子,也觉得让他自己坐一会儿会更好。
只是,这镇娃子方才说的妻子……
难道是在说小荷?
粗眉方心里暗喜,便知道李镇对小荷还是有情有义的,只是这么叫,未免太轻薄了些?
李镇抽着烟锅,烟气升腾。
脑子里正盘算着对策。
张家必须死,这是去中州的唯一目的。
如果七门力保张家,便还是有点力不从心。
李镇眉头微皱。
当初偌大的李家,也在七门和朝廷的围攻下陨落。
如今自己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只是身中带着镇仙碑,到底有几成胜算?
目前能请来的仙家中,最厉害的莫过是饕晦了。
但饕晦似乎与自己完全不能沟通,丝毫没有先前白鹤仙、打更仙那般心意相通之感。
甚至不能做到完全掌控饕晦,只能靠着镇仙碑去压着。
饕晦的本事不俗,先前对阵那张家老祖宗符鬼仙君,也是一口吞之。
不过那张家老祖宗比起全盛的食祟,定是要差上不少本事。
李镇对于饕晦道行的估算,约摸在解仙上下。
渡灵江,断江灵,婴丹成,体结祟,食了祟,晓阴阳,懂变化,悟规则,便是解仙。
在现世时候,遇到的那位三头犬仙,便是红衣娘娘所说的解仙道行。
想来那般不讲理的规则领域,便是解仙的本事。
饕晦算是自己最大的底牌之一,若能拖住七门中一部分厉害的食祟,让自己有机会杀入张家,便也有全身而退之可能。
当然,张家也不能小瞧,他们能找来一尊食祟,也便能召来第二尊,第三尊。
作为一个门道里最鼎盛的氏族,自然有难以想象的底蕴。
“方叔。”
“唵?”
“你知道这些七门的人,与寻常人有什么不同么?”李镇磕了磕烟袋,忽地开口。
粗眉方愣了愣,
“这我哪知道啊,我不过是个布衣泥腿……
不过那些人肯定不是啥好东西,竟会对小荷感兴趣,这些畜生,我若有本事,一个一个给他们杀了!”
李镇笑笑,
“他们都不是人,所作所为,定不能以人度之。”
“这些七门中人,自视甚高,以为自己可操天下棋局。”
“常以为自己是布局人,执棋者,坐于背后,在那窟间、山间、甚至是幽深的井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甚至做了这些之后,还沾沾自喜,觉得谁也不能奈他们何。”
“已经不沾了人样,甚至将自己当作了仙家,你要是能给他们烧一炷香,他们能飘起来。”
“飘到那白玉京中去。”
粗眉方听得云里雾里,
“镇娃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镇笑笑,
“对付这种人,方叔可晓得法子?”
粗眉方愣了愣,
“那仙家,都有庙宇,庙宇里都有泥塑法身,对付寻常仙家,砸了他们的法身,或有奇效。”
“方叔说对了。”
李镇抽完了烟锅子,从台阶上站起,
“这些自视甚高的玩意,将自己看作贵人天理。
而对付这些高高在上之人,便是贴着他们的脸,拽着他们的胳膊,拉入泥潭之间。
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是那般清高。
腌臜东西,未染仙气,却先丢了人样。
铁把式,最擅与虚伪者斗。”
粗眉方不知怎地,听了这句话,竟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仿佛醍醐灌顶,什么都明白了。
……
……
天大亮,粗眉方从炕上醒来,已经不见了李镇踪影。
他摇头笑笑,也没往心里去。
能安慰自己总是好的,毕竟谁会为了一个泥腿子,去和那庞然大物的世家相斗?
他收拾了些早食,稍加修缮了那院墙,将媳妇的衣物和女儿小荷的衣物在身上带了几件。
如果这趟带不回小荷和媳妇儿,那便给她们立一个衣冠冢。
粗眉方从马厩里拉出了驴子。
驴子嘶昂嘶昂的,喂了些草料才欢实下来。
挂着一架木车,赶出了院子,拉上了门栓,便准备北进中州。
粗眉方想了想,去柴房拿了几把从那些赊刀人身上搜刮而来的刀。
放在车斗里,这才赶着驴子,往寨子外走去。
冬天,天亮得迟,就算日头挂起,也总是雾蒙蒙,阴沉沉。
粗眉方最后看了一眼过马寨子,心中满是不舍与牵挂。
可想想自己可怜的媳妇女儿,又坚定了心思,轻轻一吆,驴子便嘶昂嘶昂的。
在那些烟囱里升腾而出的烟雾间,消失不见。
直接去了村口地方。
忽然一道人影横在乡道儿中间,堵住了驴车的去路。
“方叔,这不地道吧,一个人偷偷跑,不带我。”
粗眉方看着来人,鼻头一酸。
“镇娃子……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啥?”
李镇笑了笑,一屁股坐上驴车。
“走吧,天没亮时,去串了几户人家的门儿,也算是跟寨子里做个道别。”
粗眉方挠了挠头,
“这么多东西,都谁送的啊?”
他指了指李镇带着的包袱。
“一件寿衣,还有几些吃食。”
“啥玩意?寿衣?!”
“对啊。”
粗眉方有些于心不忍,
“镇娃子,要不你下车去吧……你这连寿衣都备上了,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想啥呢方叔,这是寿衣张送给我的。”
“鬼裁缝?”
“对啊,他也算寨子里的高手了,也为寨子出过不少力,早上去送了他点儿东西,他送了我这么件寿衣。”
粗眉方扒拉了一下包袱,
“我听说这鬼裁缝的本事可不一般,缝制的寿衣,能把活人穿成死人,死人穿成活人,这有何妙用?”
李镇摇摇头,
“没啥用,他说我此去中州,如果快死了就给自己刨个坑,穿着寿衣趟里边儿。”
“……”
粗眉方有些哭笑不得,又道,
“那这些吃食是哪个好心人家给的?”
“吕家寨子的村长孙子,吕半夏,和我一起拜过师门,闯过东衣江湖的兄弟。
去看他时候,他已经结婚了,娃都那么大,还抱着我的腿管我叫叔。”
粗眉方“哈哈”一笑:
“现在红白喜事都不敢大办,隔着寨子,我竟也不知道这回事!”
“是啊,当初我们兄弟三个,就属他最幸福了。”
李镇有些感慨。
“三兄弟?还有个谁?”
“高家那独苗儿,高才升,今早去找了他妹子,没想到他真的活着,还回来了过马寨子。
只不过最近有事去了盘州城,这一面也终究是没见上。”
粗眉方拍了拍李镇的肩,
“你一定能活着回来。”
“借你吉言,方叔。”
“叫啥方叔,多见外,以后咱们就兄弟相称!”
“那不能吧,那小荷还管我叫镇哥呢,你和小荷怎么算?”
“……各论各的!”
李镇朝粗眉方竖起了大拇指。
……
……
驴车行得不慢不快,但胜在稳健。
从天亮赶到天黑,进了死溪林里,小鬼追着跑。
驴子受了惊,跑得更快了,吆都吆不住。
粗眉方倒还担惊受怕,觉得应该遵守这走夜路的规矩,点柱香,坐在路引之旁,休息到天亮。
李镇却摇头,
“遵守啥规矩?我就是规矩。”
只见那无垢金坛大亮,这死溪林里,跟装了个小太阳似的。
寻常小鬼哪里还敢追着跑,被那无垢金坛一照,都吓得东躲西逃。
粗眉方直呼牛逼。
金坛还在亮着,驴子跑不动了,便停到路边歇歇。
点了火把、香柱。
粗眉方掏出一张堪舆图,
“咱们北上进参州,走荡阴山,环澄湖郡……
再进沧州,一路到兖州,这恐怕一路下来,要走个几月行程。”
李镇点点头,
“不碍事,正好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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