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什么是专业。
饭田祥二郎才是专业的甩锅人才，把一场指挥上的失败，强调成了作战上的失利。
这样固然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却不至于上所谓的军事法庭。
但凡交战，必有损失。
不管是获胜还是失败，难免士兵阵亡。
阵亡的多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至于死掉的鬼子士兵，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丛林的虫蚁分食干净，只留下谁也鉴定不出来的白骨。
调查官不可能深入丛林调查，那已经是远征军跟殖民军的地盘了。
阿尔干山脉之中，李峰带着一队人在审查防线。
即便穿着防水衣，依然能感觉到浑身的潮湿。
晨雾裹着水汽，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在战壕上空。
李峰的防水衣早已被潮气渗透，雾凝结的水，顺着钢盔边缘往下滴。
士兵长期驻防在这样的环境中，不仅是身体的考验，也是意志的纠缠。
五位师长随行，在来之前李峰就交代了，中午要在前线吃。
“长官，前面那段战壕积水快到膝盖了。”
通信兵小周从前面折返，裤腿卷到大腿，露出的小腿上沾着泥和草屑，“士兵正用钢盔往外舀水，最近阴雨不断，根本清不干净，咱们绕过去吧？”
“不用，这都是铁杆汉子，淌一趟泥水，死不了。”
李峰带头往前，其他军官只好随行。
积水的战壕能把士兵的脚丫子泡烂，前线环境之恶劣，总要让人深有体会。
李峰踩着战壕壁的踏脚窝往下走，泥水立刻漫过靴筒，冰凉的触感顺着袜子往上爬。
五位师长跟在后面，有人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他们平时在后方指挥部待得多，虽也知前线艰苦，却没料到阿尔干的潮湿能渗到骨头里。
战壕侧壁的沙袋，沙袋被雨水泡得发胀，有些地方的麻绳已经松脱，露出里面的泥土。
伸手按了按沙袋，指尖立刻沾了湿泥，“通知后勤，明天之前必须把新的防水沙袋送上来，每段战壕加铺两层油布，至少让士兵能有块干地方坐。”
“是！”
随行的后勤参谋连忙掏出笔记本，笔尖在湿滑的纸页上打滑，写得歪歪扭扭。
沿途的士兵纷纷站起身来敬礼，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李长官。
战壕里的士兵见李峰过来，纷纷停下手里的活。
一个年轻士兵正在刮靴底的泥，裤脚磨得发白，膝盖处缝着块补丁。
李峰走过去，蹲下身，指了指他靴筒上的裂缝：“这样的靴子怎么防水？”
士兵愣了愣，挠挠头：“报告长官，这是上个月发的，走多了就磨破了，不过没事，我在里面垫了层油纸，能挡点水。”
李峰没说话，伸手拉开士兵的背包，里面除了步枪和弹药，是两块干面包，硬得像石头。
他拿起一块，用手指掰了掰，掉下来的渣子落在战壕的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涟漪。
“早上吃的什么？”
李峰问那士兵。
“就是这个，就着水。”
士兵声音有点低，“炊事班的锅灶总被雾打湿，煮不了热粥，只能吃干的。”
李峰把面包放回包，站起身，目光扫过身后的五位师长：“来之前我就说过，今天中午在前线吃。现在，让炊事班把你们带的干粮拿出来，不是指挥部的四菜一汤，是和士兵一样的干面包。”
“看看我们的士兵吃什么，作为师长，作为高级军官，也尝一尝难以下咽的干面包。”
孙厉仁微微一笑：“长官是想让我们与兵同甘共苦吗，这一套早就过时了，影响士兵口粮的是后勤，不是咱们高级指挥官。就算咱们今天把这硬面包全吃了，后勤的问题不解决，依旧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这话一出，瞬间安静下来。
安澜跟廖药香对视一眼，都没敢说话。
孙厉仁在阿麦瑞克帝国那边留学，别的没学到，对方的无脑学了大半，说话素来直接，有时甚至显得尖锐，此刻的话虽糙，却也戳中了不少人心里的想法。
李峰没有生气，当着几位师长的面，强调一句。
“我从来不号召大家同甘共苦，你们去第八战区的军内看看，军官与士兵的口粮配额永远是不一样的。军官要统筹指挥，消耗的精力更多，配给好一些是应该的。大家岗位不同，做的事情也不同。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士兵也是我华夏人，你们也是我华夏人，同一个民族，同一个祖先，流着一样的血。”
“体验一下士兵在何种情况下作战，让你们的指挥决策更贴合实际，不要克扣物资，更不要把发财的主意打到军队里来。”
“你们在指挥部里看战报，算兵力，计算双方装备，觉得防线稳固、反攻可期。可你们知道吗？一个连干面包都咽不下去、靴子里灌满泥水的士兵，要靠多大的意志才能握紧步枪？要靠多少信念才能守住战壕？”
李峰放下面包，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用钢盔舀水的士兵：“他们不是作战地图上的数字，是活生生的人。体验一下他们在何种情况下作战，不是要你们替后勤受过，是要让你们的指挥决策更贴合实际，别让士兵们拿着破靴子、啃着面包，去执行那些脱离现实的命令。”
“长官，我……”
孙厉仁张了张嘴，想说句道歉的话，却被李峰摇头制止了。
“不用解释。”
李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有怪罪的意思。
随手将干巴巴的口粮塞进嘴里，用力的咀嚼，脖子下的青筋清晰可见。
整体而言，远征军的防线是稳固的。
依托此防线是具备向日军反攻的可能，问题在于李峰要继续拖三个月，让远征军更熟悉美械装备，也让后勤多筹备作战物资。
避免犯了牟田口廉也一样的毛病。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足够的后勤物资，一兵一卒都不可能反攻的。
斯利姆这几天一直在提重回南洋的计划，一场胜仗，得到了嘉奖跟勋章，让他原本的稳重多了许多冒进。
用直白的话说，这家伙有点找不到北了。
从前线视察回来，一众军官乘坐汽车到了后方的指挥部。
指挥部位于后方的英帕尔，这是一处大型的后勤供应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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