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可眉眼修长，随了楼青黎那一双丹凤眼，不失英气。
虞殊兰前世并未见过裴定，是而并不知他心性，在得知赵伶书那事后，她原以为裴定是个心无城府，急躁冒进的纨绔。
结果今日裴定这一番话，倒是说得滴水不漏，不动声色地将皇帝的刻意捧杀轻易化解，又不叫陛下失了颜面。
看来倒是有些头脑的，绝非不学无术之辈，但仍旧不能改变她心中对裴定懦弱的印象。
逃避错误已成事实，就看能否顺利补救了。
“定儿愈发成熟稳重了，高密王妃教导有方，裴定你小子当得起襄王之称。”
裴宏随意寒暄了几句，裴定这才恭敬有礼地落座，他气质出尘，虞殊兰能注意到，现场有几位小姐的目光正羞赧地落在裴定身上。
大乐坊奏乐，歌姬起舞，宫娥布菜，宴会便这般行进。
虞殊兰同坐在东侧的赵伶书对视，见赵伶书毫无安全感的模样，她遥举酒杯，暗中示意，大有几分安抚之意。
虽宴会旁人未曾察觉她们二人这一举动，可并没有逃过裴寂的眼睛。
裴寂嘴角轻扬，自己的王妃从未做过什么令人失望之事，今日他倒是要瞧瞧，又会带来什么惊喜？
他们夫妻二人虽同坐，却各怀心思，道时不时地寒暄几句。
“王爷尝尝这道清蒸肘子。”
虞殊兰对于宫中御厨所制菜肴自是胃口大开。
裴寂见她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心中喃喃自语，还是宫中厨艺更胜一筹。
他夹起碗碟中的佳肴，眸色变动，看来有必要向皇祖母讨要几位宫中御厨到她的葳蕤院中了。
酒过三巡，歌舞声歇，高密王妃率先开口：“臣妇时常羡慕陛下能有皇后娘娘相伴身侧，世人皆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定儿年岁渐长，臣妇觉得，是时候让他成家了。”
现场的气氛随即变得微妙起来，虞殊兰第一时间朝文远侯府的坐席瞧去。
敏锐地观察到赵夫人眉头轻蹙，正拉过赵伶书的手，轻轻拍抚。
毕竟他们白日里瞒得住齐王，如今便是万万不能了。
说也猜不到，齐王是否会将那事捅了出来。
“哀家也觉得定儿成婚是有些晚了，陛下像这般年岁的时候，早就与皇后成婚三载有余了。”
坐在高台之上，副主位的太皇太后打了个暖场。
“皇祖母所言甚是，襄王，朕听皇后说，你似乎有中意之人？”
裴宏早料到裴定进京，婚事是定要落下的，况且就是裴定不提，他这个做皇帝的亦要先行张罗。
只是他只听姚锦书晌午时说起，高密王妃卖了个关子，并且为了将心仪的儿媳迎进门，把楼氏的金龙杖都一并带来了。
他再如何，也要给金龙杖几分面子，以防御史台那些老古董，整日在他耳边唠叨不敬先祖。
那他事先挑选好的，手无实权又表面尊崇的寇太傅府上的小姐，倒是不成了。
如此，裴宏便开门见山地问起裴定的主意。
谁知率先开口的反倒是高密王妃。
“定儿自八岁之后，便从未踏入京城，他哪里见过京中比花儿还娇的小姐们。”
楼青黎笑得眉眼弯弯，岁月似乎从未在她脸庞上留下痕迹。
故而此刻竟让人不禁感到亲近，更是防备也卸下了不少。
“只是臣妇听闻，京中有位侯府小姐，处事大方，举止有仪。”
楼青黎故意停顿片刻，目光朝席间几位出身侯府的小姐扫过。
就连裴宏也在猜想，这高密王妃瞧上的究竟是哪一位？
是英武侯府，皇后外甥女，姚心巧，亦或是文远侯府的赵伶书？或者广平侯府，贵妃小妹，韦琳镜？
毕竟那靖安侯膝下的温县主已经许配给了康王，自是不在襄王考虑范围之内。
裴宏随着楼青黎的目光，暗自掂量。
有这金龙杖在，若非是侯府小姐，似乎这文远侯府的赵伶书，最是合适人选。
毕竟姚小姐同韦小姐的家族，都与他这后宫有密切关联。
裴宏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手，他眼眸眯起。
高密王一脉虽在亲王中最是不起眼，可他亦不能放任高密王同这前朝后宫搭上线，不如先发制人？
裴宏轻拍姚锦书藏在袖中的手，姚锦书这才将目光从对侯府小姐们的打量上，转换到陛下身上。
只见裴宏朝捏了捏姚锦书的手，随即朝赵伶书的方向投去目光。
姚锦书瞬间心领神会，她笑着说道。
“高密王妃果然好眼光，赵姑娘如今年方十七，已然帮着文远侯夫人将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本宫还道，京中能有那位儿郎，配得上赵姑娘。”
姚锦书捂唇笑起，“没想到，原来缘分是在这儿等着呢。”
她亦不愿侄女姚心巧嫁给襄王这个藩王世子，高密一带的势力，哪比得上长公主以及赵太后的助力来得更好？
而且，她更不想看到韦贵妃那个狐媚子的妹妹，成为王妃。
否则她岂不是要看着韦氏更加得意了。
此番她同陛下的心意是一致的。
姚锦书话音落下，堂下众人皆心中有数。
有不少伯爵夫人来之前特意将自己女儿打扮一番，想着若能得襄王青眼，她们府中便能出一位王妃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襄王妃如何不必京中的贵夫人名头更大？
可如今姚皇后指明有意想让襄王同赵小姐结亲，皇后的意思，便是陛下的旨意。
且赵小姐的确美名在外，年岁恰当，不是她们府上能比的。
这些夫人们面面相觑，纷纷歇了心思。
“臣妇倒觉得，这姚......”
楼青黎佯装一脸诧异，竟出声明示，她想要的儿媳是姚心巧。
可她话音未尽，竟见齐王裴成钧猛地起身，大声打断。
“母后，怎们能是赵小姐？”
楼青黎“啊？”的一声，裴成钧这才满脸不可思议地朝楼青黎方向望去。
众人哗然。
“什么？我方才没听错？高密王妃想结亲的是姚姑娘？”
“对，那齐王殿下，此番为赵小姐出头，所为何意？”
“齐王殿下刚娶过孺人娘子，难道......”
几位夫人位置正处于西侧后端，她们压低了声音，无不错愕。
“嘘，别猜测了，万一这些话落到圣上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虞殊兰轻笑，她们这些话，并不会令裴宏听去，不过倒是尽数落到她耳中了。
她饶有兴致地又为自己斟上一杯酒，甜果酒顺着朱唇滑入喉中。
令她如玉的面容浮现上一抹淡淡的红晕，一如嫩粉色桃花朵朵。
她拿出手帕，轻轻抿去唇边酒渍，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如今尴尬无比的裴成钧。
声东击西，出其不意，之后便是借力打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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