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华盖殿内灯火辉煌。
今乃除夕之夜，朱元璋设下盛宴，邀群臣共庆新年。
殿内彩带飘扬，处处珠光宝气。
成队的宫女手捧瓜果糕点，穿梭往来，将文武百官面前的案几摆得满满当当。
然而，这本该其乐融融的场面，却笼罩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
入席的官员们神色各异，有的面带惶恐，有的强颜欢笑，个个如坐针毡。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只是因为午时的血腥处决。
李景隆太狠了！
竟然选择在这新年伊始，万家团圆的大喜日子，行那大肆屠戮之事。
徐达、沐英等人凑在李文忠的身边闲聊，他们虽然同属淮西勋贵一员，却从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对于李景隆的做法更是称赞连连。
“曹国公，你那儿子不简单啊！”徐达笑了笑，“比起你当年，一点不差，甚至还厉害不少。”
“老哥哥，您可就别说笑了。”李文忠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咱真叫那小兔崽子骗了，本以为是个省心货，却不想....唉。”
“要我说，杀得好！”沐英向来嫉恶如仇，对于李景隆的行径自然十分满意。
徐达捋须一笑，“当初咱们为什么造反呐？”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天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我大闺女老嫌我贪嘴。”徐达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吃食，愤声道：“还不是小时候给饿怕了？”
“粮食田土，那都是老百姓的命！”
“吃着老百姓的血汗，却还是巧立名目、百般盘剥，恨不得将天下财富都收进腰包揣着。”
“对于这样的狗东西....”徐达面露杀机，声音也变得狠辣，“一个杀字没二话！”
“对！”汤和瞪着一双豹眼，气的是横眉倒竖，“这些王八蛋，都忘了当年过着啥日子，忘了是因何揭竿而起，反倒学了北元官僚那一套。”
细数当朝勋贵，几乎九成九都是泥腿子出身， 当年被逼到没有活路走，加入义军求口吃食。
反倒是农奴翻了身，忘了当年恨之所恨，也走上了那条曾恨之入骨的路子。
李文忠本想说些什么，却也只能闭口不言了。
“陛下到！”
“皇后娘娘到！”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尖细的嗓音。
百官立刻起身，徐达几人也立刻结束交谈，跟着起身行礼参拜。
“臣等，恭祝陛下、皇后娘娘，新春吉祥.....”
今日朱元璋显得心情极好，一甩袍袖，边走边笑，“行了，今天就不讲那繁文缛节了，都坐下，敞开了吃喝。”
闻声，百官这才收礼停止身体，却无一人敢坐下。
直到朱元璋跟马皇后走到高台之上坐定，百官这才纷纷落座。
“嗯？”朱元璋目光横扫，见唯独少了朱标和李景隆，当即发问：“太子和咱那少年大都督哪里去了？”
百官一阵沉默。
老登，说这话就有点明知故问了！
城内那他娘可是两万人呐！
就是两万头猪，杀起来也没那么快，没回来肯定是人没杀完，这还要问？
心中是这样腹诽，可却没人真敢站出来直说。
殿外忽传报喝声：“太子殿下到！”
话音刚落，一道略带顽劣的声音响起：“咋，咱不配报个名讳？”
李文忠闻言色变，朱元璋却露出会心一笑。
这话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定是出自李景隆之口。
“锦...衣卫大都统李景隆，到！”通报声明显带了几分无奈。
朱标率先踏入殿内，面带无奈笑意，身后探出个脑袋，正是笑嘻嘻的李景隆。
其实他心知肚明，按礼制，臣子岂能与太子同时通报？
他却偏要如此要求，还不避讳殿内百官，正是要给自己留下个“少年轻狂”的把柄和印象。
少年得志可以，少年掌大权也行。
可若不显半点少年心性，以少年身行老练事，就算百官能容下你，只怕朱元璋也得对你猜忌非常。
随着两人入殿，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不要说武将，就连那些不谈兵家之事的文官也敏锐地嗅到了。
百官心底惊悚——这两人怕是从头看到了尾，连身上都浸透了血气！
“儿臣恭贺父皇、母后，平安康健。”朱标站在殿中央，向上首的二人恭敬行礼。
“免了免了，快快入座！”老朱神色温和，急忙拍了拍身旁空位。
纵观大明，能有资格与他并坐的，除了心爱的妹子，也就这个好大儿朱标了。
接着，轮到李景隆上前见礼。
“臣李景隆，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他先是毕恭毕敬一礼，而后目光扫过群臣，又道：“孩儿恭祝舅爷、舅奶，新春吉祥、身体健康，寿比南山不老松，早生....呃，福如东海。”
老朱眼珠子一瞪，自然听出这小子强行咽回去的话。
他倒是能生，可马皇后哪还生得了，这不是咒人吗？
李景隆讪笑，这回真不是有意，纯粹是说秃噜了嘴。
“行了，滚过去坐下吧！”老朱不耐烦地挥挥袖子。
对待朱标和他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却更显几分天伦之乐。
明知他连番失礼，殿内百官却无一人敢开口弹劾。
无论是今日的大肆屠戮，还是面对大明“最强”三人时的随意作态，都显示出他深得圣眷。
弹劾他，岂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李景隆朝空位走去，边走边摇头叹息，心中一百万个不满。
他明明给足了言官机会，要他们弹劾自己，偏偏一个个都装起了鹌鹑，着实让人扫兴。
人无完人。
若是他太过于‘完美无瑕’，只怕要比将来封爵凉国公的蓝玉，还要凉得更快几分！
“诸位！”待他落座后，朱元璋端起酒杯，隆声笑道：“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咱甚是开心。”
“逢新春佳节，又诛了意图谋反的胡惟庸及其党羽，为咱大明拔除一颗毒瘤。”
“也算是新年新气象了，望诸君好生为政，让咱的大明蒸蒸日上，还百姓个太平盛世。”
“与诸君，共勉！”
话音落下，朱元璋一饮而尽。
“臣等与陛下，共勉！”百官起身，提酒清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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