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风铃在檐角轻晃，萧悦托着檀木衣匣迈进女子学堂时，正撞碎一捧细碎的阳光。
茜纱裙摆扫过青砖上斑驳的梅影，翡翠小鱼在锁骨处微微发烫。
"；萧娘子来得正好。"；李夫子枯竹似的手指叩在《女诫》封皮，松香墨味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簌簌飘落，"；昨日老朽在朱雀街看见你教绣娘们改襦裙，把交领裁成蝶翅状......"；
女学生们从《列女传》后探出脑袋，像春日墙头挨挨挤挤的杏花。
绿儿忙展开月白锦缎披风，银线绣的北斗七星在晨光中流转，引得后排几个姑娘轻呼出声。
"；夫子请看。"；萧悦指尖拂过衣匣里的烟霞襦裙，系统光屏在她视网膜闪过一串数据流，"；这襦裙虽收窄了袖口，却暗合《诗经》'；掺掺女手，可以缝裳'；的典故。"；她拎起裙裾轻旋，露出的银链腰饰缀着七枚玉铃，"；每枚铃铛刻着北斗方位，行走时清音可辨时辰——这可是改良过的更漏。"；
李夫子山羊须剧烈颤动："；荒谬！《礼记》有云'；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你这般将裙裾裁短三寸......"；
"；夫子可知班昭作《女诫》时，自己就改良过曲裾深衣？"；清越男声裹着沉水香飘来。
叶瑾执竹骨折扇挑开湘妃帘，腰间墨玉压着雪青衣带，晃得前排几个姑娘慌忙用帕子掩住绯红脸颊。
他信步走到萧悦身侧，折扇轻点襦裙上若隐若现的暗纹："；这云雷纹取自商周青铜器，学生曾在太学藏书阁见过拓本。"；扇骨忽然指向窗棂外摇曳的柳枝，"；正如杜工部诗云'；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古为今用有何不可？"；
萧悦感觉翡翠小鱼在发烫。她看着叶瑾用折扇在青砖上勾画《璇玑图》的经纬，那些被他篡改过的诗句化作金线，将北斗玉铃与《周髀算经》勾连成篇。
女学生们听得入神，连李夫子砸在案几的茶盏都没惊动她们——盏中涟漪映着晃动的银链，像被揉碎的星子落进春水。
"；叶公子博古通今，倒是衬得老朽迂腐了。"；李夫子冷笑时，挂在梁间的风铃突然静止，"；只是不知萧娘子敢不敢穿着这身去三日后灯会？听说崔御史家的马车，最爱在戌时三刻经过西市拱桥。"；
萧悦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系统光屏突然弹出红色警告，她看见虚拟地图上代表崔御史的墨点正与林姐姐的霞光染铺子重合。
叶瑾的折扇不知何时抵在她后腰，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衫传来，像昨夜他隔着窗棂递来翡翠小鱼时的月光。
"；学生正想讨盏走马灯。"；叶瑾忽然转向李夫子，玉冠垂下的缨络扫过萧悦手背，"；听闻夫子收藏着永徽年间的九连环纱灯，若能借来挂在学堂檐下......"；
萧悦低头整理被扯乱的霞光染披帛，发现叶瑾的扇坠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银链腰饰。
那枚青玉貔貅悬在北斗天枢位，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摇晃。
"；叶某方才想起《酉阳杂俎》里记载，北斗第一星名曰天枢，主掌人间文运。"；他俯身解开纠缠的流苏，沉水香拂过她耳畔时，指尖状似无意地蹭过翡翠小鱼，"；萧娘子今夜若去护城河放莲灯，或许能参透些星象玄机。"；
窗外忽然飘来货郎的叫卖，混着远处教坊司试琴的宫商。
檐角风铃忽地发出清越颤音，叶瑾广袖间沉水香漫过萧悦肩头。
他指尖还勾着那枚缠在银链上的青玉貔貅，却借着整理披帛的姿势，将掌心温热悄悄印在她微凉的腕间。
"；李夫子最恨人提班昭改制深衣的事。"；他声音轻得像紫藤架上落下的花瓣，"；当年他续弦夫人就是穿着改良襦裙私奔的。"；
萧悦愕然转头，正撞进叶瑾含笑的眼眸。晨光在他鸦青色睫羽间流转成琥珀，倒映着她锁骨处翡翠小鱼泛起的微光。
系统光屏突然闪过一串乱码，她分明看见虚拟地图上，代表叶瑾的星辰标记正与自己的命盘轨迹缓慢重叠。
"；多谢叶公子相助。"；她往后退了半步，银链腰饰发出细碎声响，"；只是这改良襦裙......"；
"；萧娘子可知《西京杂记》载，赵飞燕的留仙裙要缠七重鲛绡？"；叶瑾折扇倏地展开，露出扇面墨迹未干的《璇玑图》，"；你腰间北斗玉铃暗合二十八宿方位，可比那些酸儒懂星象多了。"；
后排突然传来书卷坠地的声响。
绿儿机灵地拾起那本《列女传》，顺势展开披风上的北斗纹样："；姑娘们瞧，这银线绣的天枢星位，正对应着《周髀算经》里夏至日的晷影长度呢。"；
女学生们顿时围作一团，有个梳双螺髻的姑娘怯生生伸手触碰披风："；原来星图还能绣在衣裳上？我娘总说女子不能观星......"；
"；《诗经·小星》开篇便是'；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萧悦指尖划过系统投射的注释光屏，腕间翡翠小鱼突然发烫，"；孔颖达疏有云'；妾身夜行，抱衾与裯'；，谁说女子不能与星辰对话？"；
李夫子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女诫》上，松烟墨碇骨碌碌滚到萧悦脚边。
她俯身去捡，烟霞色裙裾如水波漫过青砖，露出鞋尖两颗明珠——那是她昨夜用系统积分兑换的东珠，此刻正映着窗棂透进的晨光流转。
"；萧氏女！"；李夫子山羊须抖得像风中残叶，"；女子学堂第三条规矩是什么？"；
"；凡有伤风化者，逐。"；叶瑾忽然接话，折扇却指向窗外，"；可学生记得，上月崔祭酒家千金穿着胡服骑马装来上学，夫子还夸她'；颇有平阳公主遗风'；？"；
风铃突然发出刺耳铮鸣。萧悦感觉系统在视网膜投映出红色箭头，直指李夫子腰间那枚鎏金错银的鱼符——那是崔家商铺特供的标识。
她突然想起昨夜虚拟地图上，代表崔御史的墨点曾与李夫子的命盘轨迹重合三次。
"；夫子要逐我，怕是得先问过山长。"；她故意将东珠踩在青砖裂隙处，"；听闻山长夫人最爱我设计的月华裙，昨日还托人送了南诏进贡的冰蚕丝呢。"；
女学生们窃窃私语如春蚕食叶。有个胆大的突然举起团扇："；上巳节我穿萧姐姐教的'；流云髻'；，连阿兄同窗都夸像洛神赋里的仙子！"；
李夫子枯黄的面皮涨成猪肝色，正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铜锣声。
绿儿扒着雕花槛窗惊呼："；姑娘快看！朱雀街所有成衣铺子都挂起素帛了！"；
萧悦眼前的光屏疯狂闪烁，虚拟地图上数十个红点正在包围她的霞光染铺子。
叶瑾的折扇忽然压在她颤抖的指尖，沉水香里混进一丝冷冽："；别碰窗棂，银朱粉会沾衣。"；
她猛然转头，发现叶瑾雪青衣角那抹银朱正逐渐晕染成凤尾状。
而系统提示音在此刻响起：【检测到传统服饰行会密会，关键词：绞丝锦、禁售令、西市拱桥......】
"；萧娘子。"；叶瑾忽然将竹骨折扇塞进她掌心，扇骨温润似玉，刻着极小的篆文"；璇玑"；二字，"；今夜护城河的莲灯，或许能照见柳叶巷第三棵槐树下的秘密。"；
远处教坊司的宫商调忽然转了羽音，像谁把星子一颗颗砸进寒潭。
萧悦攥紧折扇抬头，正看见李夫子将鱼符狠狠掷向砚台，溅起的墨汁在《女诫》封皮晕开，恰似北斗第七星摇光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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