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叔，您在吗？我进来了。”
晚饭后，云璟珩来到云平的院落，象征性敲了几下门后，便推门而入。
院中传来舞刀的声音，云璟珩知道平叔又在练武。
一把狼戾刀舞得虎虎生风，在云璟珩踏进院子几步后，“唰”得扫向他身前，云璟珩早有预料，闪身后仰，轻巧敏捷地躲过了这一突然袭击。
狼戾刀仍不退却，在主人的手中迅速翻了个身，再度朝云璟珩挥去。
“还来！”云璟珩手臂上扬，手中的酒坛与刀背堪堪擦过。他稳住身形，右脚瞬息间腾空踢去，将刀身震向一侧。
云璟珩借着劲力在空中翻身，落地时特意后退几步，伸出手掌阻拦还欲进攻的对手。
“停停停！”云璟珩急忙道，“别打了平叔，酒坛都差点被你打碎，这可是好酒！”
“哼！酒坛若是碎了，只能说你学艺不精，更得打你！”
云平嘴上不饶人，手中的刀却利落地收了鞘，转身走向廊下，在檐下的台阶上席地而坐。
“近日练武了吗？习武之道，重在勤奋，纵然天资聪颖，也不能疏于练习，万不可因为他事，将武艺荒废。”
云璟珩知道平叔这是在点他，担心他将太多精力花在不值当之事。可有些事，他从未觉得不值得。
“练了，璟珩不敢荒废武艺。”云璟珩收着步子上前，声音里带了些委屈，“平叔，怎么您也教训我，好好地找您喝顿酒，非要这么严肃，您要是不喝，我可走了？”
“唉，站住！”云平放下手中的刀，一边拍着身旁的台阶，一边喊道：“臭小子，这次回来怎么变得如此牙尖嘴利，被谁带坏了！过来，我什么时候说不喝了？”
云璟珩背对着他，露出得逞的笑容，闻言迅速转身回到云平身侧，但却没有立刻坐下去。
云平心下了然，抬手擦了擦身旁的台阶，再开口时语气软了许多：“坐吧。”
“谢谢平叔。”少年笑得舒朗，双手递过去一坛酒。
瓶塞被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飘出，云平三日未饮酒，肚子里的馋虫早耐不住了，立马咕咚咕咚饮了几大口。
“真是好酒！”云平竖起拇指夸赞，“璟珩，这酒你从哪儿得来的？除了逢年过节，我可从没在云水山庄见过这等好酒。”
“哈哈……”云璟珩失笑，说话间有些心虚，“这个……平叔您只管喝，哪儿得的就不必管了。”
云平没再多问，他向来信得过云璟珩，眼神瞥向少年手中的另一瓶酒，疑问道：“怎么还有一坛？”
云璟珩动作自然地打开酒塞，在云平惊诧的目光中与他手里的酒瓶相碰，“一人独饮多无趣，今夜，我陪平叔畅饮。”
说罢，仰头灌进了一大口酒。
云平虽是惊疑云璟珩何时学会了饮酒，但却没有出言苛责，反倒是心底有些隐隐的担忧。
今晨父子俩闹得如此不快，他虽不知详情，心中却是偏向云璟珩这一边。
毕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亲情总归是多于主仆之情，这孩子从小又喜欢把心事藏于心中，若是能借酒劲将郁结解开，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想到这，云平主动将酒瓶又碰了回去，朗声道：“好，今日陪平叔喝个够，咱们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二人手中的酒瓶都快见了空，这酒入口醇香，后劲却不小，云平酒量好只是微微有些醉意，云璟珩却是醉得东倒西歪。
“璟珩，有什么不高兴的都说出来，平叔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糟心事都经历过，你要是信平叔，就让平叔给你开解开解。”
“平叔。”云璟珩双手撑在身后，望着天上那轮圆月，含混道：“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云平一怔，没想到云璟珩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灌进一口酒，用手背抹嘴时开口道：“大概……是心痛的感觉吧。”
“心痛？”云璟珩诧异，“为何不是喜悦，我看书上说，若是喜欢一个人，看见他便觉得开心。”
“那你开心吗？”
“我……”云璟珩点点头，又很快地摇头。
云平就着酒意躺在地上，望着那月亮，打开了话匣：“年轻时我也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她聪慧，漂亮，温柔，简直像是天上的仙子。”
云璟珩笑道：“那你娶她了吗？”
“没有，她不知道我喜欢她。”
“为何不告诉她？”云璟珩问。
云平长叹一声：“那个时候我还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既没有钱也没有势，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我想着，等我混出了名堂，一定来娶她。”
“可没想到，这一拖，便拖了五年。”
“少年人总是一腔热血，骄傲自负，现在想想，五年，”云平饮下一口酒，呵出酒气，“五年太长了，没人会等你五年。”
云璟珩侧头看着伤感落寞的痴情人，低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底下的人发出自嘲般的笑声，说：“她成亲了，我拿着聘礼去找她时，她早已嫁做人妇。”
“是那个簪子吗？”云璟珩嘘声说，“我常常看见您把玩那支玉簪。”
云平看了一眼云璟珩，从怀中掏出了那支牡丹玉簪：“是啊，这是送给她的，除了她，世上再没人配得上这支玉簪。”
云璟珩饮下一口酒，没有再说话。
云平坐起身，还是没忍住抚上了云璟珩的头顶，小时候他轻易便能撸的小毛孩，一眨眼长大成人，要吃些力才能够得到了。
“我们璟珩长大了，也有喜欢的人了。”云平的声音极度温柔，像在安抚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喜欢就去追求，不要像平叔一样，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云璟珩脑海中浮现出一人的身影，他低下头，将酒瓶扔到了一旁……
云璟珩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只是迷迷糊糊感觉到一个宽阔的臂膀托住了自己，不知道是自己身上还是那人身上散发出的玉兰花香，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他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醒来时阳光洒满了窗格，他注意到瓷瓶里的玉兰花又添了几株新枝。
昨晚酒喝得太多，头还是有些疼，他下床来到桌边，看到桌上放着一碗醒酒汤，想来是玉露准备的。
云璟珩按着额头，一手端起醒酒汤喝下，熟悉的味道令他慵懒的眼神瞬间亮起。
这汤……云璟珩想起了黄泉镇的那碗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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