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下着雨,温云眠刚才并没有想过赶到慈宁宫这边的,但是她想到了月医的话。
她知道,前世的命运很难改变,所以君沉御尝试施针,或许只会加快他的病逝。
温云眠也曾恨过他,可是这一刻,看到他龙袍淋湿,眼底泛红的样子。
她突然觉得,算了,不计较了……
他已经把江山都要给她了,还恨什么呢。
就当陪着他走完最后的一个月。
然后,永生永世再不相见了。
她知道秦昭在等她归来,所以她是幸福的。
正因为秦昭带给了她幸福,所以很多事情和仇恨,她不想计较了。
因为秦昭让她觉得,未来足够好,所以她慢慢原谅了很多曾经不好的事。
温云眠抬手替君沉御擦了擦雨水,“皇上,臣妾让人熬了姜汤,一会皇上喝一些吧。”
君沉御凤眸带着潮湿,他声音干涩,忽然放低了那曾经尊贵的姿态。
“眠儿,你能抱抱朕吗。”
温云眠睫毛微抖,抬眸看向他。
这样的话,怎会是他说出来的。
可他说出来了。
他脆弱又孤单。
那个曾经信誓旦旦,搂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秦昭说,“没关系,我的母亲,就是你的母亲,你不是没有母亲的野种。”的少年太子,如今也彻底成了没有母亲的人。
温云眠沉默了一会,往前走了几步,抱住了他。
君沉御高大的身子将她圈在臂弯里,把脸埋在了温云眠纤瘦的颈肩里。
他紧紧抱着温云眠,想从她仅有的体温里,找到一丝慰藉。
“眠儿,朕好累…好累。”
周围的雨声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石桥上、竹伞上。
他心里的雨虽然停止了,但是潮湿弥漫,干不透。
月医说,撑过六日便有一线生机,而太后又告诉他,是假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挺可悲的。
不知何时会死,不知死在什么地方。
“天朝多雨。”
温云眠愣了下,似乎没太听懂。
“朕记得,你喜欢雪。”
温云眠眸子微变,“皇上。”
君沉御摸了摸她的头,“雨不好,雪好,朕不会把你困在大雨里,让你度过潮湿的一年又一年。”
这样的滋味,他今日尝试了,忽然就不想让眠儿尝试了。
在她方才出现在君沉御面前的那一刻,君沉御心里所有的戒备都放下了。
他突然想让眠儿好好的、幸福的……
过了一会,顾及着她还怀着身孕,君沉御牵着她回去,但是他的手接过那把纸伞,倾斜到了温云眠那边。
他的半边肩膀都湿了,可是这一次他不觉得冷。
至少那些冷意潮湿不会漫过肩膀到心里。
温云眠的另一只手被他牵着,她抬头看了眼君沉御,君沉御个子很高,有时候她看不到君沉御眼里的神色。
他只是静默的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永远这样,能轻易看透别人,但是又让别人看不懂自己。
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
自从在慈宁宫回来后,君沉御就直接让温云眠寸步不离的跟在了他的身边。
朝堂上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君沉御以最简单明了的方式讲给温云眠听。
甚至晚上的勤政殿烛火从未熄灭过,温云眠就直接在勤政殿听着那些前朝之事。
前世她并未触及这些,所以处理起来吃力的很。
很多家族之间的利益纠葛和牵扯她不明白,便导致后续引起许多门阀家族的不满。
温云眠听的很认真,字字句句都记下来了。
这样得感觉很奇怪,却也在舒展开温云眠心里曾经那张满是折痕的纸。
渐渐的,温云眠和君沉御之间的隔阂没那么明显了。
因为这一次,她感受到了权力那层屏障的削弱。
也因为君沉御这段时间讲的多了,所以温云眠习惯性什么都问他。
因为在君沉御身上,她能学到很多。
可是君沉御只是讲了一些旁人不知的牵扯后,温云眠有什么问题,不知怎么处理,他就让谢云谏来教她。
温云眠也并没有多在意,只是帝王和大臣之间讲的,多多少少还是不同些。
君沉御就在旁边看着。
其实他是怕自己讲的太多,眠儿对于朝堂之上的事会依赖于他。
而他的时间,又那么少。
所以让她把依赖放在信得过的人身上,是最好的。
而他,会慢慢退出眠儿的生活,直到她的身边有另一个替代,直到他长眠土中。
殿外又到了梅雨季,阴雨不断。
沈恹快步走到殿内,“参见皇上。”
君沉御看出了沈恹神色不对,他看了眼正在他旁边看奏折的温云眠后,起身往外走,“眠儿,你先在殿内,朕一会回来。”
温云眠抬眸,看到君沉御神色无异,她点头,“好。”
沈恹跟随出去。
殿外,阴雨绵绵,下的人有些压抑心烦。
“说。”
“启禀皇上,蛊老传回消息,三皇子今夜开始施针,是鬼针秘术,若是施针成功,则身体恢复,安然无恙,可修养几个月后回京。”
君沉御神色终于有了松动,“当真?”
沈恹说,“但是蛊老说,并不能把握全然成功,这一切还要看天意。”
君沉御凤眸微沉,“谭跃谷看守的有何人?”
“有黑武卫的三支队伍都在。”
“上次祢玉珩派去的人,抓住了吗。”
沈恹恭敬点头,“回皇上,已经抓住了,问出确实是祢玉珩派来的,并且抓住了那些埋伏的细作。”
“押送回京。今夜务必要确保山中只有黑武卫和月皇的人。”
“是!”
君沉御并没有防备秦昭的人,如今太后的那番恶毒言语,却意外解开了他心里多年的心结,他就更不用防备秦昭了。
是他,欠秦昭的。
君沉御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转身回去。
想到眠儿怀着身孕,此事先不告诉她为好,免得她担心。
温云眠抬眸,今日她还有些事想问云谏,但是云谏今日没在宫中。
看到君沉御回来,温云眠已经到了可以不用起身时刻行礼的状态,便问,“皇上,如今盐税……”
她说到一半,君沉御已经走了过来。
君沉御看了眼奏折上她指尖触碰的地方,眼神淡了淡,说,“明日朕让谢云谏进宫,让他告诉你。”
温云眠不太理解他的做法,这难道不是随口就能说的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困惑,君沉御没解释。
他这会明显感觉身体有些不适,所以凤眸带着笑的拉过温云眠的手,侧身直接将头枕在了她的腿上。
“让朕躺会。”
他从未在勤政殿歇过,今日就歇歇,喘口气。
温云眠神色微愣,君沉御已经躺着闭上了眼睛。
他的睫毛浓郁,但是如今俊美的眉目带了一丝疲惫。
温云眠沉默了一会,没有说什么。
君沉御却拉住她另一只手,挡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光线亮照,朕睡不安稳。”
他很少有这样放软的姿态,可能他真的是有些累了。
温云眠看着他闭着眼睛。
他睡觉时,依旧下意识紧蹙的眉宇。
温云眠目光触及那把冰冷而泛着金色光泽的龙椅。
坐上这把人人眼红的龙椅,可以得到一切,可是这上面的重担,又是何其的重。
收敛心神,温云眠继续去看奏折。
如山堆积的奏折,把人压的喘不过气,层层叠叠,上面都是各个地方官员呈报上来的。
温云眠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睛疼,手腕酸,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好累。
天天看这些,真不是人能做的。
但是这些奏折上,都有朱砂笔批阅过的字迹。
无论奏折上是什么内容,君沉御都一字一句的回应。
十年如一日,他没有歇过一天。
朱砂笔写下力透纸背,似铁线勾勒,银钩收尾的字迹,从来没有半分潦草。
温云眠沉默的看了一会,目光从奏折上挪开,看向了那个安静休息的俊容。
他好像真的瘦了许多。
禄公公说,皇上好几日没怎么用膳了。
温云眠心里挺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
她本来想吩咐禄公公再熬一些汤过来,但是手腕往前时,不慎碰到了旁边的茶盏。
很细微的声音,在温云眠握住杯身的那一刻,已经安静下来了,可是君沉御还是在有动静的顷刻间,睁开了凤眸。
他下意识看向发出动静的那个地方,眼里有下意识涌出的警惕和防备。
温云眠看到君沉御醒过来,赶紧说,“臣妾不小心碰到茶盏了,吵到皇上了。”
这样小的声音,温云眠睡觉时都听不到,没想到君沉御睡的这么浅。
君沉御说,“无妨。”
这时,禄公公端着滋补的汤过来,温云眠都有些惊讶了,怪不得是御前的人,她还没有吩咐,禄公公就已经准备好了。
“皇贵妃娘娘,这是御膳房专门给皇上端来的汤药。”
温云眠接过来,声音温和的问,“皇上要喝一些吗?”
君沉御起身,看了眼那些汤。
他知道自己病了,那种一点胃口都没有的感觉,其实很恐慌。
但他看到了温云眠期待的目光。
“喝一些吧,正好朕也饿了。”
温云眠莞尔一笑,将汤勺里的汤药吹了吹,递到了君沉御跟前。
君沉御凤眸深深的看着汤药,忍下胸膛里的不适,喝了下去。
他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好喝吗?”温云眠声音柔和,眸色莹润好看。
“好喝。”
君沉御薄唇轻扯。
但是喝了几口后,君沉御胸膛里突然一阵刺痛,紧接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君沉御没忍住,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转身时,无意中碰掉了温云眠手中的碗。
啪!瓷碗和鲜血几乎同时砸向地面,刺目惊心。
温云眠眸色骤然一紧。
“皇上!”
“皇上……”禄公公也赶紧跑过来。
君沉御胡乱擦掉唇边的血,忍着虚弱和疼,他赶紧去检查温云眠的手,“烫到你了吗?有没有受伤?”
“朕方才不是有意的。”
温云眠怔住了,她喉咙有些干涩的摇头,“臣妾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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