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浓夜，一辆黑色轿车在快速驶向寂寥的路上，冷风从车窗外旁呼啸而过，冲动渐渐被凛冽消却。
眼角余光悄悄留意副驾驶上的女生，顾淮川抿着唇，无处诉说的爱意。
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外，池初月全程配合着他的动作，不言不语，看着疾速后退的景色，淡定得像个局外人。
沉默无声游荡。
越是这样的平静，心里就越发刺痛。不知过了多久，出逃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
顾淮川一边解安全带，一边侧头说道。
A市临海，从最繁华的市中心抵达海边将近一个小时半小时的车程。
池初月随意瞥了一眼窗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夜晚寒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想和你走走。”
温暖的气息蓦然贴近笼罩，池初月讶然抬头，是顾淮川的西装外套。
他的眼型流利漂亮，双眼皮很深，睫毛长而密，垂眸的时候有中和了平日的清冷寡言。
帮她穿上外衣，顾淮川也没有退后，定定地站在跟前，海边吹来的料峭寒风被屏蔽在外。
池初月被他看得发慌，不由地往后退了半步，“顾总。”
深棕色的眼海蕴着深沉的情绪，几乎要与他背后的海面融为一体，“别叫我这个，阿月。”
这样的称呼太客气疏远，仿佛一道天堑挡在中间。
“明天我还要上班，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给你批假。”顾淮川牵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呼暖，“陪我走走吧。”
十月份深夜的海无疑是冷寂的。
灰蒙蒙的苍穹没有月光，海面黑压压野兽般咆哮狰狞，冰冷又咸湿的海风。
远处的路灯幽幽闪烁，无力照耀他们脚边的沙砾，沙土堆窸窸窣窣的步伐显得更孤寂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沿着海边不知道走了多久，海浪带来了他的音讯。
或许是身体的本能，一看到大海就觉得心情愉悦，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没有。”思索了两秒，池初月才从粼粼的水中挑拣出他的声音，对上他平和的眼神时一噎。
“好吧，还是有点生气的。只是更好奇你在宴会上说的话是真的吗？”
顾淮川侧头浅笑，“我说的句句属实，尤其是对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池初月赶紧解释，“你刚才真的不知道自己和蒋念要订婚的事情吗？”
“你觉得呢？”不答反问，微挑的剑眉颇有趣味。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何况作为堂堂总裁，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顾淮川往前跨步，苦笑：
“前几天我父母跟我提到过，被我拒绝了。我以为他们会就此打消念头，只是没想到今晚......”
“小的时候，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事事都要安排好，他们都要我严格按照规划好的路走下去。没有零食，没有玩伴，也没有娱乐。
十几年的光阴充斥令人恶心的学习和应酬。在他们眼里，我首先是公司的继承人，其次才是儿子。”
湿润的惆怅弥漫，隔着朦胧看不清的幽光，恍若重现暗无天日的岁月。
似乎不堪忍受她怜悯同情的视线，顾淮川偏开头。
“其实我很羡慕邢妄。姑姑看着对他要求严格，实则很爱他，要什么都会给。他性格桀骜不驯，敢爱敢恨，开朗又幽默，上学的时候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
说到这，他无奈又自嘲笑了笑。
“不过这样好的人，大概谁都会喜欢吧。阿月也一样，对吗？”
风静悄悄的，没有翻涌的浪花，也没有滚滚作响的礁石。
池初月歪着头想了想，掌心翻出两颗糖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顾淮川遮目拣过来一颗，“好啊。”
“很久很久以前，海底世界生活着神秘的美人鱼。慈祥善良的人鱼祖母跟她的孙女说，到了十五岁，就能浮到海上去看外面的世界。眼看姐姐们分享了各自精彩奇妙的经历，最小的人鱼急切地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十五岁。
当她把头伸出海面的时候，看到了落山的太阳、像玫瑰花一样的云块，还有一艘有三根桅杆的大船。
透过镜子一样的玻璃，还看到了一位年轻美丽的王子。海浪来了，小人鱼救下翻船的王子……”
音色清透，像水面上的绿灯芯草，浮沉在晴朗的星空下，银色的月光中。
耳熟能详的发展和结局。
“你说，小人鱼喜欢王子吗？”最后，糖果刚好咬完，池初月问他。
顾淮川摇了摇头：
“人鱼无法拥有不灭的灵魂的，除非她获得了一个凡人的爱情。她爱王子，只是爱他作为人类不灭的灵魂。
所以，你跟我讲这个故事是想说什么？”
“你不是说小时候过得很惨嘛，我还以为你没看过这些童话呢。”
舌尖泛着酸酸甜甜，那些苦涩错觉般淡化。
“长大后因为好奇去看了几眼。”顾淮川驻足，“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讲什么大道理。”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也不是不行。你看邢妄就和故事中的王子一样，年轻俊美，身份高贵。可即使这样，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小人鱼就不是。”
起风了。
吹拂她海藻柔顺的长发，精致小巧的辫子上，白色金色的贝壳点缀其中。纤长弯翘的睫毛，眼睛清如明镜，是赤诚的蓝。
他亲自预定的晚礼服，最佳的柔软布料制成的而成的鱼尾裙，由浅入深，稍稍动作就能摇曳一片璀璨的星空。
穿着他外套的小人鱼。
垂在身侧的手攥了又放，最终，还是忍不住主动往前，拨她凌乱些许的碎发。
“我身上有也作为人类不灭不朽的灵魂，会给她最忠实的爱意，把她当作比父母还要亲近的人，全部的思想和爱情都放在她身上。
在牧师面前，会承诺并遵守现在将来永远都只忠诚于她，愿意分享同一个灵魂。这样，小人鱼会爱上我吗？”
裹挟温热的手虚虚搭在耳畔，绵和暗藏锋利的视线。
池初月仰着头，仿佛看见他眼里的星星闪耀，海浪航行，高山攀爬，天地森林在自由伸展。
他说，他愿意和她共享同一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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