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花低着头，像在缓和自己的情绪。
楚瑶轻轻将桌面上的一包纸巾往她面前推了推。
叶春花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现在发现，楚瑶真的和她们一家以前接触的媒体不一样。
至少并没有为了流量，就一直追问她受害时的细节。
楚瑶全程都理性，包容，动作细节处，还透露对她的共情。
没有高高在上地训教她，更没有露出别的狗仔那种挖掘艳情史时候的戏谑和兴奋。
叶春花很在乎这一点……是因为她高中就没有什么艳情方面的伤害了。
要是别的媒体，这个时候就没兴趣听了。
叶春花组织好语言，继续说：“我高中很努力学习，但是思维跟不上，成绩不好。”
“可就算不好，我最起码还是能稳妥地考个大专的，我给自己定的目标也是考大专，学旅游，将来当导游。”
“可没想到，学校为了升学率，竟然在高二的时候，就态度强硬地‘劝’我们这种成绩下游的，去学艺术。”
“我一开始听说报名艺考要交很贵的集训费用，还要额外交考试报名费，我不同意。我家根本就出不起。”
“班主任打压我，吓唬我……弄得好像我不去艺考、拖累升学率，就是天大的罪人一样！”
“最后他甚至找到我外婆，吓唬外婆，说我不参加艺考这辈子就完了……”
“我外婆到处去打零工、借钱、卖了县城里的房子，给我凑够了学表演的费用。”
楚瑶补充问：“你是哪一届的？哪所高中？”
“13年的，枫浦67中。”叶春花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立马说，“我说的都是真的，班主任真的劝了很多学生去艺考，你不相信可以去查别人……我不是其中成绩最差的，但我就一个外婆，我是最好欺负的。”
楚瑶轻轻点头，恢复倾听者的态度。
叶春花说：“最后我考上了枫浦影视职业学院，学表演。”
“我毕业后好几年，都没有正经戏拍，直到有一天，被你查到的那个传媒公司签了我做女主。”
“我回家告诉外婆，外婆那天好高兴啊，出去买菜逢人就说，我家小孩终于有戏拍啦，要成大明星啦……”
“可是我进了公司才知道，拍的居然是这种。”
“那个时候我其实还有机会走的……但是我想到外婆期待的目光，我想到家里为了我学表演已经一贫如洗……我最终放弃了离开。”
楚瑶低着头，没有说话。
都是被老人养大的孩子，她很懂为什么受了委屈从来都不和老人说，因为说了也没用，纯粹让老人和自己一起难过。
叶春花也停止了讲述，静静看着楚瑶。
面对自己这种自甘堕落的人，楚瑶泛红的眼尾，和此刻的沉默，都证明她有悲天悯人的心肠。
和她的奶奶一样。
叶春花先一步平复下来：“我马上就去警局自首、全盘交代出新生医院买卖胎盘的事……楚记者，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楚瑶：“你说。”
叶春花：“孩子我就不让他来世上受苦了，我会引产，修养后我就要去服刑了。到时候你能不能跟我外婆说，我是进了一个封闭的剧组，才一直不能跟外面联络？”
楚瑶点头：“好。”
叶春花想了想，又补充：“我看过你对这次落网的所有演员的专题报道了，都是打码变声、透露个人隐私的信息模糊处理的，你帮我和他们做一样的处理就可以了。”
楚瑶沉默片刻，开口：“其实我并不想发布你的采访，我担心你外婆看见，会猜到是你。”
叶春花摇摇头：“不会的，我在学校受欺负，从来都不会跟外婆说，就算她刷到，她也不会联想到是我。”
“在她眼里，我是最好的，我是一个从小到大都受老师同学喜欢的女孩。”
“她还觉得，老师劝我去学艺术，都是因为我长得漂亮。”
“所以我希望你把我的故事发出来，你帮我问问大家，都说高考公平，那为什么学校要剥夺我参加高考的资格？”
“也让一些家长想想，有些路到底是孩子想要的，还是学校想要的。”
-
楚瑶送叶春花去警局报案，举报新生医院人胎素的事。
此时许兆棠一家被保释离开。
陈秋实之死，目前只有一个精神病患者的供词。
当年的验尸报告、卷宗全都没了。
就算证明许轻云没死，也没办法证明许轻云杀过他，这个罪顶多就是个伪造死亡证明而已。
他们一家如今心存侥幸，认为不会出什么大事。
哪知道到家沙发还没焐热，警察又来了。
“许兆棠，韦晚，现以涉嫌非法买卖人体组织依法对你们进行逮捕。这是搜查令和逮捕令。”
冰冷的手铐，当即拷上夫妻俩的手腕。
韦悠急的过去一把抓住警察，口不择言地说：“你们没有资格逮捕我爸妈！我们全家都是外国国籍！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外交豁免权？我们要联系大使馆！”
警方神色严肃：“在我国领土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凌驾于法律之上。你要是继续阻挠，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韦悠被吓到了，没敢再说话。
韦晚放心不下她，临走前交代：“悠悠，你在家好好待着，什么都别做。”
很快，偌大的房子回归寂静。
韦悠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
她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一切，真的太叫她崩溃了。
她每次想对楚瑶做什么，最后都会变成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
她之前天天骂楚瑶是私生女，结果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私生女！
这就算了，他全家刚从警局出来，就又被带走了！
不行，她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她前段时间拼命砸钱，把自己账号做起来了，巅峰时期都涨到七百万粉丝了。
前几天因为抹黑陈硕那个事，一下子掉了两百多万，但依然是个五百万大网红！
楚瑶粉丝都没有她高！
楚瑶都敢天天用她的账号给政府施压，什么低保，医保，非法采砂……她通通都敢发。
都是正面刚政府，这么久也没有人搞她。
那自己也可以这么做！
于是，韦悠也用自己账号发了一条：
韦悠：【我爸爸是一位有数项科研专利的医学专家，整形外科的天才，他曾经帮助过无数因为意外被毁容的患者重获新生。
他一辈子救死扶伤，今天却被莫名其妙暴力带走！我不知道我爸爸到底是动了谁的蛋糕！
@平安枫浦，请你们给个交代！否则我将发到外网！让全世界知道你们如何对待医学人才！】
不过，她的这条发声，砸钱都没办法把热度砸起来。
因为全网在为另一件事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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