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春县城，春阳饭店的二楼包厢内。
张昊和李憨正对坐在一张红木方桌旁。
此时，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木窗斜斜地洒进来，在桌面上刻画出了相同光影。
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一盘油光发亮的红烧肉，一碟翠绿的清炒时蔬，还有一盆冒着热气的三鲜汤。
两个白瓷酒杯里盛着半透明的白酒，正散发出淡淡的粮食香气。
“李兄弟，弟妹跟孩子就要出院了？”
张昊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边咀嚼边问道。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随意，
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李憨，似乎在观察对方反应。
李憨正低头扒着碗里的米饭，闻言抬起头来，嘴角还沾着一粒饭粒。
“明天吧……”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用袖子擦了擦嘴：
“这都在医院待了半个多月了，明天我也该带着她们母女回家去了……”
他说这话时，黝黑脸上浮现出一丝憨欢喜的神情。
张昊点点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酒液滑过喉咙时，火辣辣的味道直冲入腹，让他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哦哦哦，这样啊？那我明天过来送送你们……”
他语气很平静，似乎对这个结果并没感到意外。
确实，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让妻子生孩子在医院里一住就是半个多月的人家，实在不多见。
换成普通人家生孩子，产妇能在医院住上三五天就已经很奢侈了……
毕竟在医院住一天，那可就是一天的钱啊！
正常人家，谁舍得浪费？
如李憨这般为了以防万一硬是让老婆孩子在医院待上大半个月的，几乎没有！
再住下去，估计产妇都能出月子了……
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筷子偶尔碰触碗盘的清脆声响跟碰杯喝酒的声音。
其实吧，李憨早看出来张昊有话要说了，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差把内心的心思都给摆到脸上了……
李憨粗糙的大手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
良久，他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啜了一口，辛辣的酒液让其眯起了眼睛。
“张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待到酒入腹中，李憨当即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饭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张昊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脸上一抹尴尬神色一闪而过，当即放下筷子，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那个......”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
“确实，我是有件事想跟李兄弟你打听下......”
李憨挑了挑浓密的眉毛，脸上表情更加困惑了。
他原以为张昊会提出什么合作赚钱的事
——毕竟自从二次相见以来，这个局二代就一直对他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
可没想到，对方此时居然是要跟他打听事情？
“咳咳......”
张昊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问道：
“李兄弟，咱们县财政部那位李部长你认识吗？”
“不认识......”
李憨回答得干脆利落，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那他的儿子李博文......兄弟你熟不熟？”张昊不死心地再次追问道。
李憨摇了摇头，脸上的疑惑神色就更深了。
——那两人，跟自己有啥关系么？
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这次喝得比较大口，喉结明显地上下滑动。
“你问这些做什么？”
再次将酒杯放下后，他当即反问道，声音里面带着明显的不解和疑惑。
似乎很意外李憨给出来的答案，张昊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他拿起酒瓶给两人的杯子都添满酒，动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那就奇怪了......”
他喃喃自语道，眼神飘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包厢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李憨注意到张昊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之前听说那家伙在暗中调查你。”
张昊终于继续道，声音却压得更低了：“本想着李博文跟你有什么仇怨呢，可还没等我开始调查详情，咱们县那位李部长就下台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听说，还是某位大人物直接下达的命令......”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李憨的耳中……
财政部长么？
还有个官二代？
似乎……很是符合自己之前的某些猜测呢！
李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握着酒杯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是的！
此时他已经想起来了之前彪子跟自己说的那事，让自己费尽心思都想不通，到底是谁在暗中针对自己。
可现在去看呢？这父子俩不正符合条件么？
只不过……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击呢，怎么敌人就已经被解决了呢？
难不成……
李憨不傻，他当然明白张昊说这些话的目的。
说到底，就是在试探他的手段跟背景……
但自己身旁有些人、有些事，又岂是区区一县城局长的公子能够掺和其中的……
“来，喝酒。”
李憨突然举起酒杯，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爽朗，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过一样。
张昊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举起杯子。
两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二人仰头一饮而尽，酒精的热度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这家饭店的红烧肉做得不错……”李憨夹起一块肉放进张昊碗里！“你尝尝。”
张昊看着碗里的红烧肉，突然笑了起来。
他明白李憨这是在转移话题，但也知道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
他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
肥而不腻的口感让他这位公子哥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两人就这样默契地跳过了刚才的话题，开始聊起最近县里的趣事来……
二人间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但在这看似平常的饭局背后，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就像窗外渐浓的夜色一样，笼罩在两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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