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土机，越来越近。
那巨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最前方的那座，属于李二娃的，小小的坟冢。
“不——！！！”
王建国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看着那冰冷的，即将要将他战友最后的安息之地都彻底碾碎的钢铁巨兽，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滚烫的，血色的泪！
就在这时！
“吼——！！！”
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怒吼，从王建国的喉咙深处，轰然爆发！
他猛地一挣！
那两个架着他的壮汉，只觉得一股根本不属于这个年纪老人的恐怖力量传来，竟被他硬生生挣脱！
王建国踉跄着，扑倒在雪地里。
但他没有丝毫停顿，连滚带爬地，以一种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那辆推土机的前方！
他张开那并不宽阔，甚至有些佝偻的双臂，用自己那苍老的身躯，死死地挡在了推土机前！
他那双通红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驾驶室里那个一脸漠然的司机。
“想动他们！”
“先从老子的尸体上，压过去！！！”
他的声音，沙哑，决绝，如同这高原上最坚硬的岩石，在这片被风雪统治的天地间，轰然回响！
板房门口。
秦小雅看着眼前这充满了悲壮与惨烈的一幕，早已吓得浑身冰冷，小脸煞白，连呼吸都忘了。
楚渊依旧举着相机，镜头，死死地对准着风雪中那个孤独的，却又顶天立地的身影，握着相机的手，青筋暴起。
而克里斯蒂娜。
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圣的天使。
静静地站在阴影里。
她看着那个用血肉之躯，对抗钢铁巨兽的老人。
她看着那个满脸傲慢与贪婪，将英雄的埋骨之地，当成自己敛财工具的金丝眼镜男。
两种截然不同的，属于人类的特质。
一种，是她所鄙夷的，根深蒂固的，自私自利的“恶”。
一种，却是她无法理解，甚至让她感到心悸的，那份超越了生死的，炽热滚烫的“光”。
“恶”与“光”。
在这一刻，如此鲜活，如此剧烈地，碰撞在了她的眼前！
她那颗属于天使的，本该是冰冷坚硬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两只无形的大手，疯狂地，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狠狠撕扯！
痛！
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席卷了她的全身！
推土机，没有停。
它依旧在缓缓地，无情地，向前推进。
那冰冷的推铲，距离王建国那单薄的胸膛，只剩下不到......三米的距离！
两米。
一米。
那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推铲，几乎已经要触碰到王建国那单薄的，沾满了雪花和泥土的胸膛！
驾驶室里，那个司机面无表情，眼神漠然，仿佛他即将要碾碎的，不是一个用血肉之躯扞卫战友尊严的老兵，而只是一块碍事的石头。
“停下！”
秦小雅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她想冲上去，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步都挪不动！
而金丝眼镜男，只是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一抹冷酷而又病态的，欣赏猎物最后挣扎的微笑。
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楚渊动了。
他没有冲上去，没有用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去将那辆推土机撕成废铁。
他只是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台再普通不过的，国产手机。
然后，在所有人那错愕的目光中，他缓缓地，点开了抖乐的直播软件。
一个简单的，甚至有些潦草的标题，出现在了屏幕上。
【英雄的归宿，是推土机吗？】
下一秒，他按下了直播按钮。
手机的后置摄像头，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红色的光。
他将镜头，稳稳地，死死地，对准了风雪中那道渺小，却又如同山岳般伟岸的身影。
对准了那个用血肉之躯，对抗钢铁巨兽的老兵。
对准了那张写满了傲慢与贪婪，将英雄埋骨之地当成敛财工具的，金丝眼镜男的丑恶嘴脸。
直播间，在算法的推送下，瞬间涌入了第一批观众。
“我操？这什么情况？拍电影呢？”
然而，当他们看清那被风雪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墓碑，听清那从直播间里传出的，凛冽而又真实的呼啸风声时。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这不是电影。
这是现实！
一个比任何电影，都更加荒诞，更加残酷，更加令人发指的现实！
随着楚渊现身解释前因后果。
网络，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直播间的观众，如同滚雪球般，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疯狂暴涨！
愤怒的，充满了国粹的弹幕，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
“我操你妈的开发商！我操你妈的推土机！老子现在就想顺着网线过去把你们全给扬了！”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英雄埋骨的地方，你们他妈的要盖度假村？！你们配吗？！你们也配？！”
“地址！地址在哪？！我现在就买机票过去！老子今天就算被抓进去，也要把那个戴眼镜的狗东西腿给打断！”
“报警！快报警！还有纪委！给我往死里举报！查！给我往死里查！我就不信了，朗朗乾坤，还能让这群畜生无法无天！”
无数的录屏，截图，如同病毒般，在微博，在微信群，在每一个社交平台疯狂传播！
整个互联网，因为一个老兵的脊梁，而彻底沸腾！
......
“主任，主任不好了！”
一个黑衣随从，举着手机，连滚带爬地冲到了金丝眼镜男的面前，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声音都在发抖！
“我们......我们上热搜了！”
“什么？”
金丝眼镜男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不屑地瞥了一眼那个还举着手机拍摄的年轻人。
“一个不入流的小网红，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话音刚落。
“嗡嗡——”
他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他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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