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10.6 番茄原创
小美用钥匙拧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照亮了鞋柜上摆得整整齐齐的三双拖鞋——一双是母亲穿的紫色塑料拖鞋，那是她以前穿过的，母亲没舍得让父亲买新的。
一双是父亲常穿的蓝色塑料拖鞋，还有一双是外甥的灰色布拖，三双拖鞋都摆放的整整齐齐，这也是她母亲的习惯。
她弯腰换上了紫色拖鞋，忽然想起过去几个月，母亲就是穿着这双鞋，每天起来做一家人的饭菜，收拾家，中间还要给黎远山这个特殊病人熬鸡汤或鱼汤，然后再让大外孙送到医院。
父亲则趿着蓝色拖鞋，把家里的花花草草养的清清爽爽，叶子擦得一尘不染。中途还要跑来跑去到超市买黎远山需要的营养食材回来。
如今拖鞋还在，爸妈和外甥却已回了九原，屋子瞬间没了往日的烟火气。
这八个月，小美在医院伺候黎远山，家里全靠爸妈照看着。母亲每天变着花样炖汤，还要打扫屋子、整理家务，连黎远山常用的东西，都还保持着原来的位置，只是每天都会拿布擦一遍，生怕落了灰。
爸妈回九原前，母亲还反复叮嘱她：“家里的东西大部分都给你收拾了一遍，剩下的等你想收拾了，再慢慢收拾吧，别累着了。”
她深吸一口气，换了鞋走进客厅。沙发上搭着母亲织了一半的浅灰毛衣，针脚还停在袖口处；茶几上摊着父亲没看完的晚报，页码折在社会新闻版；就连电视旁那盆她以前总忘了浇水的绿萝，都被养得叶片油亮翠绿，藤蔓顺着花盆边缘垂下来，绕了整整两圈。
一切都和她八个月前离开时没两样，却又空得发慌——以前黎远山从办公室主任岗位退下来后，总爱在家琢磨菜谱。她晚上下班推开门，总能先闻见厨房飘来的菜香，接着就看见黎远山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听见开门声就回头笑：“回来了？先坐沙发上歇会儿，汤再炖十分钟就好。”
可现在，厨房的推拉门紧闭着，冷锅冷灶没一点热气；餐厅的吊灯孤零零悬着，她走过去按下开关，暖黄的光洒在空餐桌上，反倒更显冷清。
她轻轻叹口气，拎起路上买的便当走进厨房，打开电磁炉——胃在医院吃粥渣整坏了，眼下入冬天又冷，总得热透了才敢吃。
休息了两天，小美决定去单位销假。出门前，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又抹了点口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到了人事科，小王看到她，连忙起身拉她坐下，递了杯热开水：
“方姐，这八个月真是辛苦你了，要是还想歇几天，我帮你再申请假。”小美摇摇头，把假条递过去：
“不了，科里的活堆了不少，总麻烦大家也不好。”
回到科室时，办公室里的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透着熟悉的忙碌劲儿。李科长瞥见她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迎过来，声音特意放轻：“回来了？不再多休息几天？你之前负责的报表，我让小李先帮你核对了基础数据，今天你先顺一遍就行，不用赶进度。”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文件夹，递过来：“这里面是你请假期间的工作记录，标注得很清楚，有不清楚的地方，随时问小李就成。”
小美连忙接过文件夹，一边道谢，一边转向旁边工位的小李，笑着说：“辛苦你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方姐，这有啥辛苦的。”小李抬头摆摆手，语气轻松，“反正活也不算多，顺手就帮你弄了。”
小美指尖捏着温热的文件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她清楚，这八个月里，科里人都在替她扛活，尤其是小李，不仅要做完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得额外盯着她那堆报表，肯定没少加班。
副科长走过来，看着她轻声说：“老方，你气色看着不太好，怎么不在家多歇两天？综合这块的活儿，我和老梁暂时都能搭把手，你不用挂心。”
小美连忙道谢：“真是谢谢你们了，这段时间麻烦大家太多，等忙完这阵我好好请大家吃饭。”
“客气啥！”老梁笑着摆摆手，“都是一个科室的，谁还没个难事儿，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周围同事也跟着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让她别着急。小美把怀里的文件夹抱得紧了些，认真地看着大家：“真的谢谢你们，但我已经休息好了，这些活我自己能处理，不能再让大家额外费心了。”
当天下午，小美就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上。她打开电脑里的报表文档，对着小李核对好的基础数据，逐行检查逻辑关系，遇到模糊的地方，就翻出备份的原始凭证逐一比对，尽量不打搅小李的工作。
需要归类的文档，她按项目年份整理，在每个档案盒上贴好标签，再轻轻放进档案柜的对应格子里。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像一层柔软的屏障，把那些翻涌的悲伤暂时挡了回去。
只要忙起来，就没空去想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没空去想黎远山最后离开的画面，没空沉在情绪里拔不出来。
傍晚下班，小美没直接回家，而是在路边的水果店买了串葡萄——儿子黎暄最爱吃这个，晚上视频时可以和他分享。回到家，她洗了葡萄放在盘子里，刚打开电脑，微信视频请求就弹了出来，屏幕上立刻出现黎暄的脸，带着大学生特有的朝气：
“妈，今天去上班了？累不累？”
“不累，同事们都很照顾我。”小美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笑着看向屏幕，“你今天怎么样？作业写完了？”
黎暄点点头，又凑近屏幕：“妈，我这周发了奖学金，等月底放假回去，带你去买件新衣服。对了，姥姥姥爷回九原后，身体还好吗？”
听着儿子絮絮叨叨的关心，小美心里的空落落被填得满满当当。她跟黎暄聊了聊单位的事，又叮嘱他在学校别熬夜、记得吃早餐，直到黎暄要去上晚自习，才依依不舍地挂了视频。
收拾好葡萄皮，小美坐在书桌前，打开了自己在某浪上才注册的博客。她指尖放在键盘上，慢慢敲下：“今天回单位上班了，科长给我整理了工作记录，同事帮我核对了报表数据和综合文档。黎暄发了奖学金，说要带我买新衣服。远山，你看，我们的儿子长大了，我也会好好的，你放心。”
写完，她关掉电脑，走到阳台。晚风轻轻吹过来，带着楼下桂花的香味。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发现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不过那个世界的他，却再也你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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