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于你?”隗明熙的声音冷得像是要冻结湖面,“朗达玛,你所谓的‘路’,就是变成董成那般,成为你麾下无知无觉、任你驱策的活死人傀儡?然后顶着这身不死不活的模样,去替你攻打大齐?”
他手中的金色拐杖重重一顿,虽未直接发动力量,却引得脚下小船周遭的湖水无声荡漾开来,一股沉凝浩瀚的气息开始以他为中心汇聚。
“老登,你这么皮干你家里人知道吗?”瞥了一眼萧风玲的尸体,叶断秋直接破口大骂,裁霆刀尖直指朗达玛,电弧噼啪作响。
赵远山没有说话,但按在枪套上的手已然握紧了枪柄,眼神锐利,周身散发出如同法庭般不容侵犯的肃穆气息,用沉默表达了最坚定的拒绝。
林珑叹了口气,墨苍剑悄然出鞘半寸,剑身映着湖光:“赞普大人的好意心领了,但这种‘活着’,我们恐怕无福消受。”
“呵……冥顽不灵。”朗达玛脸上那丝玩味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漠然。“既然不愿接受恩赐,那便让你们亲眼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生死之权。”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隗明熙也动了。
“婉娘!”隗明熙低喝一声。
金色拐杖迸发幽蓝光芒,阴冷磅礴的气息爆发。他身后柳婉娘的虚影一闪而逝。
洪涛澜渊——发动!
“轰隆隆——!”
野湖瞬间沸腾!数道粗壮如巨蟒般的水流轰然冲天而起,携着万钧之势,从四面八方朝着岸边的朗达玛狠狠扑砸而去!
面对这恐怖的水攻,朗达玛嗤笑一声,眼中青红异芒微闪,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汹涌而来的水浪轻轻一按。
尸陀林主——万物苏生!
那咆哮着的巨量水流在即将触及朗达玛的刹那,骤然发生了诡异至极的变化!水流的速度猛地减缓,形态扭曲变幻,表面泛起了类似肌肤的油腻光泽和血管般的青灰纹路,甚至凝聚出了一张张模糊不清、由水波构成的巨脸!
这些被“活化”的湖水发出了一阵阵巨大而粘腻的、仿佛无数人混合在一起的咕哝声:
“父…父亲……”
“温暖的…归属……”
“不想…被打散……”
“抗拒…旧主……”
它们如同懵懂而庞大的水元素婴儿,扭曲蠕动着,竟硬生生停滞在朗达玛身前,传递出强烈的孺慕与依赖之情,彻底倒戈,抗拒着隗明熙的控制!
“什么?!”隗明熙脸色剧变,他感觉自己对这些水流的掌控被一股冰冷蛮横的意志强行篡夺!
朗达玛的反击并未停止。他那双异色瞳微微一转,目光扫过了隗明熙手中那根金色拐杖。
朗达玛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
“嗡——!”
隗明熙手中紧握的金色拐杖猛地剧烈震颤、尖叫起来!
“呃啊啊——老骨头要散架了!”一个尖细又带着古老腔调的声音突然从拐杖里嚎叫出来。
“松手!你这老东西!快松手!父亲大人在召唤我!我感觉到了!是真正的、生命的呼唤!”
杖身瞬间变得滚烫,浮现出类似肌肉纤维的诡异纹路,顶端镶嵌的宝石如同苏醒的眼珠般疯狂转动,拼命想要挣脱隗明熙的掌控,投向朗达玛的怀抱。
“什么情况?!”隗明熙又惊又怒,死命握住这突然有了自我意识并且话痨起来的活拐杖。
千钧一发之际,依附于隗明熙身上的柳婉娘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磅礴的水鬼阴气瞬间涌入隗明熙手臂,强行镇压拐杖的“活化”反抗。
“疼疼疼!凉死了!你这女水鬼!离我远点!”拐杖发出一连串抱怨的嗡鸣,挣扎的力道却明显减弱,幽蓝光芒与那诡异的活性化力量在杖身上激烈冲突。
隗明熙死死握住这喋喋不休的叛徒拐杖,手臂青筋暴起,脸色异常难看。
尸陀林主!?果然厉害……
朗达玛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那根还在隗明熙手里骂骂咧咧的拐杖,然后对隗明熙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看,它们都比你们更懂得……何为生命的真谛。现在,还觉得孤是在说笑吗?”
隗明熙面色阴晴不定,感受着手中仍在微微嗡鸣、试图碎碎念的金色拐杖,以及彻底失控的湖水,心中对朗达玛这“尸陀林主”的诡异能力忌惮到了极点。他正欲出声提醒众人不要轻易动用灾厄之力。
然而,晚了!
赵远山目光凝重如铁,朗达玛轻描淡写化解隗明熙攻势并几乎夺其武器的场面,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但他对自己的“绝息囹圄”有着相当的自信——同为灾厄位格,你还能翻了天不成?
“升堂!断罪!”
赵远山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如同敲响了命运的钟声,骤然在湖面上空回荡!
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所有人的视野,空间的转换感再次袭来。冰凉光滑的黑曜石地面取代了摇晃的甲板,冰冷高大的暗银色金属壁拔地而起,上面刻满了无数蠕动闪烁的法律条文。巨大的法槌吊灯投下肃穆的冷光,黑檀木法台后方,那天平徽记静静悬浮。
赵远山已然端坐法台之后,法官袍加身,威压弥漫。九名阴将无声无息地分立两侧,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被强行拉入这法则空间的朗达玛!
“朗达玛!”
赵远山的声音在空旷的公堂内激起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你践踏生死伦常,操纵亡者,亵渎万物灵性,更欲以邪术蛊惑生灵,悖逆天道人理!此等行径,与魔何异?本官判你‘扰乱阴阳秩序,亵渎生命法则’之罪!当受极刑!”
朗达玛四下打量着赵远山召唤出的公堂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凝重。
“明正典刑!”
赵远山大手一挥。九名阴将瞬间而动,电击镣铐拖着幽蓝的电弧,战术棍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冰冷的精密机器,从四面八方朝着朗达玛合围而去!四壁上的法律条文光芒大放,无形的力场如同山岳般压下,要将这“渎法者”彻底禁锢、撕碎!
然而,面对这来自灾厄位格的法则审判,朗达玛那青红各异的瞳孔中凝重之余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闪过一丝近乎狂热的兴奋。
“呵…审判我?以这死板的条文?”
他沙哑低沉地笑了起来,面对合围而来的阴将和恐怖的法则压制,他缓缓抬起了双手,眼中异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甚至他鼻尖那点黑褐色的尸灰都骤然亮起,仿佛在燃烧!
“尸陀林主——万物苏生.极!”
他几乎是低吼着念出了这句话,一股远比之前活化湖水、拐杖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气息轰然从他体内爆发!那不再是赋予简单生命的嬉闹,而是试图篡改、掌控某种更深层规则的力量!
活化一个灾厄位格的衍生物,显然对他而言也绝非易事!
肉眼可见的,朗达玛的身体微微颤抖,额角甚至有细微的青筋跳动。
“嗡——咔咔咔——”
整个公堂剧烈地震颤起来!仿佛发生了十级地震!
赵远山面色骤变,黑曜石地面开始扭曲,浮现出类似肌肉和肋骨的诡异纹路;暗银色的金属墙壁上,那些法律条文像是活过来的蚯蚓般疯狂扭动,发出痛苦的呻吟;天花板上的法槌吊灯胡乱摇晃,黄铜锤头与锁链碰撞发出急躁的“哐当”声,仿佛一个被掐住脖子的人在挣扎;就连赵远山身下的黑檀木法台,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浮现出木质的纤维纹理,如同活了过来!
九名阴将的动作瞬间僵住,它们头盔上的荧光绿法律条文暗纹疯狂闪烁,似乎内部程序正在遭遇无法理解的外力入侵和篡改!
“呃……父亲……?”
一个宏大、沉闷、带着无数回音,却又异常稚嫩迷茫的声音,突然从公堂的四面八方响起,仿佛是这个空间本身在说话,“是您…赋予了…我感知?”
这声音充满了困惑,它感受着朗达玛那赋予它“生命”的源头力量,又本能地执行着赵远山“审判朗达玛”的指令,两种矛盾的逻辑在它新生的“意识”中激烈冲突。
赵远山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感觉到自己与“绝息囹圄”的联系正在被一股冰冷、蛮横、充满死亡生机的力量强行覆盖、篡夺!他正在失去对公堂的控制!
那宏大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检索自身。然后,它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发现新玩具般的好奇:
“父亲…我的‘身体’里…还关着另一个…‘罪人’?他叫…胡瑾。他的气息…很美味,也很…狂野。要…放他出来…陪我们玩吗?”
活化后的公堂,竟然察觉到了被封印在自身最深处监牢中的胡瑾,并且向它的“造物主”朗达玛发出了询问!
朗达玛虽然气息略促,但脸上那冰冷而狂傲的笑容却愈发明显。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赵远山,又看了看周围这扭曲蠕动的活体公堂,轻笑着,如同纵容一个孩子的父亲般说道:
“哦?还有一个有趣的小家伙被关着吗?放出来吧,我的孩子。让这里……更热闹一些。”
喜欢唯行录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唯行录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