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为何诞生,又为何存在?
待时光百年千载逝去,他们又为何死亡?
影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诞生一样。
天道之影化灵,与世间妖物化人、人族初生一般,寥寥几个字便带过了生灵诞生的奇迹过程。
她想起阿无曾说过,生灵因经历而成全记忆,记忆又酿出情感,正是这些,一点点雕琢出独一无二的魂灵,引着他们走向各自的终局。
那些所见、所历、所感,甚至耳畔飘过的一缕风声,都会在心里留下痕迹,最终化作选择时沉甸甸的重量。
她想,她如今约略懂得了这话中的意味。
正如她的前一世,望尽浮世三千,终究不想见那红尘在崩坏中湮灭,于是转身步入了轮回;又如很久以前的初渊,看他亲手所创的生灵在尘世间挣扎、繁衍,最后也选择了为他们献祭自身。
初渊这般近乎执拗,如同飞蛾扑向烛火的行为——她无法理解。
但阿无说得对,没有曾走过同样的路,也没有体会过一样的经历,又怎能产生共鸣的情感,进而做出相同的抉择呢。
“……大人,再见。”
初渊在抛下这句话后,就消失在魔雾重重的深渊,独留影身处魔域,与那魂茧相对而立。
影静默片刻,随后走近魂茧,缓缓摊开了手。
她看了一眼掌心那缕安静的魂丝,抬眸深深凝视着魂茧,低声道:“……作为天地的第一缕混沌,能参破轮回规则创生的你,最终选择在我眼前抹杀最后的意识,是打算利用我做什么呢?“
”被创造的,到底是初渊,还是你,禅初?“
影眉目平静,她对禅初与初渊谁是本体魔主,一直不曾混淆过。
初渊融合禅初的魂丝,是在影从禅心院离开后发生的。
而禅初死于她去往禅心院之前,那么在这两个时间点之间,于禅心院假扮院首的魔族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死者无法回到禅心院,那便只有初渊了。
而初渊假扮的院首,知晓所谓”尊主的残念“,熟悉禅心院的一切,甚至包括那位“院首”大人的性格作风,不然不会将那佛修蒙骗过去。
他也知道”禅初的过去“,拥有着他自称是不完全的记忆。
他明明知道一切,却又像不知道很多事情一般,仿佛在从扮演“院首”一事脱离后,就丢失了相关记忆。
这种记忆出现断层,意识经常模糊的表现,比他口中的禅初更贴合那个”分魂创生“的魔主。
而且,作为被创造的分体,竟能反过来吸纳并融合主体的魂丝——这本是天地间最不合常理的事。
若当真如此,那魔域之中千千万万的魔族,对待初渊这位魔主,便不该是深爱与拥护,而应天生带着贪欲与吞噬的意念。
影暂时无法确定,初渊如今的异常,是不是与他一直剥离魂魄本源、抹去记忆有关。
那一次次的割舍与遗忘,或许会扰乱他的意识源头,如镜面颠倒,竟让他恍惚觉得——自己才是那道不被接纳的分魂。
但她确信,禅初是一定知道自己身份的。
如同其他魔族一般,他自被创造出来,便成了独立的个体,也不受初渊继续分魂给其他空壳魔族的影响,他的记忆与认知,是绝对清晰的。
同时,他对初渊的感情,必定也如那些魔族般。
作为拥有初渊近乎一半的魂魄本源,可以说是第二个初渊的禅初,与初渊同修轮回道,他知晓并理解初渊的一切,也知道初渊所行之路,是一条终将遭遇断崖的路。
为此,为了他的魔主,他选择了自己牺牲。
影想:禅初修轮回道时,除了那因果之理,必定还推测到了其他的事情。
或许,在她还在对他的身份存疑时,他就已经知晓了她的来历。
所以禅初才突然地在她面前自杀,引她去了禅心院。
“你引我去禅心院,是为了让我知道什么?又想利用我做什么?”影静静道,“去寻找被你放走的残念?还是让我遇见初渊?或者……只是告诉我,你知道我是谁?”
“但是,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重新低头看着掌心的魂丝,魂丝传出的气息,如她所想,和初渊的气息相似却又不同,是禅初的气息。
影缓缓托起魂丝,眼眸古井无波,待那魂丝颤悠悠地飞向魂茧时,她双指并拢划出一道金弧,从那魂丝中抽出了一缕禅初的魂魄本源。
她虚拢着那本源,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不过,随你如何筹谋计划,那残念一事,的确需要感谢你。”
“残念在何处,还是得由你去寻。”
影轻抚心口,那本源便被她融进了体内的玲珑心中。
随后她划开虚空,踏入之前,她最后看了眼那鼓动的魂茧——无数从它身上伸出的黑色触手,已经让它变得像棵臃肿的黑色巨树。
那个她不过见了两面的净地佛子,终究为了他魔族的信仰,义无反顾地走向了疯狂的深渊。
影淡淡收回目光,虚空闭拢。
这深沉的魔渊中,最后一片素白衣角消失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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