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皓月来平阳城从军的目的就是杀卫拉特人报仇，她平时满脑子想的就是上阵如何杀敌的事，根本就没想着要去打探什么消息，所以老孙所说的一切她根本不知道。
现在听了老孙的话后，不禁心生感慨。
她由衷地赞叹道：“一个月之前元帅便已开始精心谋划、筹策布局，待到时机成熟方才行动，这位常胜将军着实称得上是深谋远虑之士！大周能拥有如此卓越的将领，实乃百姓之大幸啊！”
老孙闻听此言，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二人给马槽添完马料之后，来到马厩外老孙简陋的屋子内，相对而坐。
老孙不紧不慢地解下别在腰间的烟杆，伸手从烟杆上悬挂着的烟袋中掏出一小撮烟丝放入烟嘴内，随后，取出火石，敲击几下，引燃了烟丝，紧接着，就“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老孙接连抽了好几口，口中喷出一团团白色的烟雾。
待烟雾渐渐散去，他才缓缓开口道：“这人呐，有时候太有能耐，太过完美，反倒未必全然是好事。”
“嗯？”
公孙皓月面露疑惑之色，显然对老孙这番话感到十分费解。
老孙看着一脸茫然的公孙皓月，面色沉沉地道：“小老弟，你可听说过七年前在漠北阵亡的公孙元帅？听说那也是位常胜将军，可最后父子四人不仅死了，而且那场面简直是惨不忍睹！”
公孙皓月闻言浑身一颤，心里像被鞭子抽过一样抽搐了一下，这是她第二次听人提到这个话题。
自两个月前在武陵城的回春堂听薛先生提起这个话题后，她的心里多少已经有了些准备，既然自己选择来到父兄阵亡的战场，那迟早是要面对这个问题的。
公孙皓月微微皱起眉头，双眸中闪烁着疑虑和不安，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老孙，你为何会断言他们是惨死的？难不成你是听到了什么传闻吗？”
老孙闻言，面色微微一沉，显得有些不悦，没好气地道：“什么传闻？我可不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是我在他们阵亡的现场，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惨状！”
公孙皓月知道七年前，父亲的常林军在成功收复上郡后没过多久，就班师回朝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来到漠北，竟然会在卫所邂逅当年那场战争的见证者老孙。
更令她震惊的是，老孙居然声称他亲眼目睹了父兄阵亡后的惨状！
连老孙这个曾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历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见惯了血腥与杀戮的人都觉得那个场面惨不忍睹，那当时的真实场景又到底会有多惨烈呢？
刹那间，公孙皓月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狠狠地绞动着。
泪水瞬间像决堤的洪水，从她充满哀伤和绝望的眼眸中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流淌而下。
公孙皓月的内心十分纠结，真相就在眼前，要不要问清楚？
此刻她的耳边出现了两个声音:
问清楚真相，去勇敢面对，一个声音说。
别问，知道真相后，那真相会残忍地时时啃噬你的心，让你日夜不得安宁，另一个声音反驳着。
难道你要永远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做个不敢面对真相的缩头乌龟？连自己父兄的死亡真相都不敢面对吗？还谈什么替父兄报仇？前一个声音坚持着。
人已经不在了，问清楚了又能怎样？无非是把虚幻的死亡场景真实地再现出来，只能是徒增一把刺向自己心脏的血淋淋的匕首而已，后一个声音继续反驳。
你就是个懦夫！一个嘲讽的声音响起。
“不，我不是懦夫！”公孙皓月的内心怒吼着。
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哪怕是让自己再像七年前一样沉入黑暗之中，但在坠入深渊之前，也要打开尘封七年的心结。
正当公孙皓月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时候，另一边的老孙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失态，而是神情悠然的抽着手中的烟。
随着他嘴里吐出的一个个烟圈在空中慢慢飘散开来，一层薄薄的烟雾笼罩在他的周围。
老孙看似独自一人沉浸在烟雾缭绕所营造出来的虚幻氛围之中，尽情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与放松，其实他的思绪早已经飘到了七年前。
他仿佛听到了一阵阵急驰的马蹄声响彻夜空，仿佛看到了黎明时一队疾驰飞奔的身影……。
那是一个黎明前夕，天色依旧昏暗，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和夜风拂过营帐的声音。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骑兵营的宁静，军营里顿时灯火通明，骑兵们迅速集结起来。
两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带来了一道紧急命令，要求骑兵营立刻出动，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
……
此时，公孙皓月已经快速擦拭完脸颊上的泪珠，她不想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果断地开了口，“老孙，你能给我讲讲当年公孙元帅父子四人阵亡的事吗？”
公孙皓月的话打断了老孙的思绪。
他放下烟杆，在地上磕了磕烟嘴里的烟灰，把烟杆别回到腰间，然后眯起双眸，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他缓缓开口道:“七年前的六月，我们成功地攻下晋阳城后，在上郡城外安营扎寨，将上郡城围住，准备发起下一轮猛烈的攻击。”
“那时候，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骑兵，一日清晨，有两位将军来到骑兵营，要我们立刻去执行一项重要任务，我们一行二十多人，从上郡城外的营地出发，一路向着晋阳城疾驰而去。”
“直到踏上征程，将军才向我们透露此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是去寻找失踪整整一夜的元帅父子！”
一旁的公孙皓月忍不住脱口惊呼：“啊，失踪？元帅怎会失踪？”
她满脸的惊愕，显然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震撼到了。
老孙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公孙皓月，有些不满地道：“你别打岔，先听我把话说完。”
公孙皓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点头应道：“好，我不说了，你继续讲。”
于是，老孙接着讲述了七年前他亲眼所见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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