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个组织里没有『上』和『下』，只有‘月’和‘空’，听着是不是很怪？”南浔歪头，“他说，每个‘月’是一个方向——不是阶级，是视角。”
琳梵没说话。
“还有，他们不讨论‘真实’，他们只谈‘认知’。也就是说，在淄芒眼里，没有什么是真的，也没有什么是假的，只有你信不信。”
这句话让琳梵指尖一紧。
“……你问他怎么知道这些？”
“没问。”南浔摇头，语气很轻，“我怕他不高兴。而且他能告诉我这些……已经够多了。”
她抬头看向琳梵，眼神有点复杂：“他一向都护我，这我知道，但有时候我真搞不清楚他到底在守什么。”
“可能你。”琳梵淡淡开口。
南浔眨了下眼，然后叹了口气，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瞬间拽回了现实。
“行了，不说这些了。”她故作轻快地笑起来，“反正我也听不懂他们那些弯弯绕绕，我只知道你寒假超强，我得抱紧你这条大腿——你别赶我走啊，我认真的。”
琳梵没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没起伏，但眼神落在雪地上，像是正在把一段看不见的线，默默绕进指尖。
这条线，不是现在要拉紧的。
但它已经绕上了。
……
夜色还没彻底落下，天边却已经压了层蓝紫的天幕，喜学院外的小广场挂着串灯，还没正式点亮，只有微弱的感应光在草坪边沿闪烁着。
云轻歌懒洋洋地坐在长椅上，身边放着一盒半拆的糖果。她穿着没什么学院感的宽大毛衣，腿翘在矮桌上，嘴里正跟对面一个男学生唠着不着边际的话。
“我说你啊，做梦居然梦到自己高考迟到？”她笑，“你都已经是三年级了，能不能别再带这种负面情绪影响我。”
男学生抓头：“我真的很怕迟到……”
“那你就别迟到，逻辑鬼才。”云轻歌叼着糖纸，转头看了眼旁边坐着的程静言，“你学生是不是也这德性？”
程静言靠在椅背上，头发有点乱，长风衣也没扣好，整个人像刚从床上被拽出来。
她慢吞吞地抬眼，黑眼圈明显的挂着，语气平静得仿佛三十年没波动过情绪：“我的学生……比这还摆烂。”
“哇你说话真有家长味。”云轻歌笑，“不过我那几个小崽子最近都挺有趣的，尤其是你们口中那个『快疯掉又死不了的』，叫什么来着？”
“琳梵。”
“对对对，就是她。”云轻歌一拍手，“她和南浔那姑娘不是关系挺好？刚才在校区门口看到她们重逢了。”
程静言斜眼：“你还盯着新生动向？”
“不是我盯，是老师们传得可快了。”云轻歌眯起眼睛，懒洋洋地笑，“『他们喊着羁绊啊友谊呀就冲进梦魇域了』这是林岚亲口说的。”
“……你确定不是自己偷工减料的？”程静言哼了一声，懒懒打了个哈欠，感觉脸上的黑眼圈更浓了。
云轻歌戳了戳旁边桌上的糖盒，随手推给她：“来颗糖压压惊，你这脸色比我昨晚梦里尸体还难看。”
程静言接过糖纸，漫不经心地剥开：“是因为你讲话太吵。”
“好家伙，姐姐我这叫烘托气氛！”云轻歌笑眯眯地咬了一口糖，“不过说真的，琳梵这孩子……有点意思。情绪结构太不标准了，混得跟炸锅一样还能控制住，我就喜欢这种能随时爆但一直不爆的。”
“我不喜欢……”
“你喜欢的类型谁知道是啥。”云轻歌耸肩，“你几个月前不是也讨厌简司那种？”
“我至今还不想跟他多说话。”
“他都不说话，你不跟他说话不正好吗？”
“……你赢了。”程静言冷冷地咬了糖。
这时，一位戴着墨绿色帽子的高年级女生从旁边走过，见到两位院长，犹豫了一下上前行礼。
“云导师，程导师，晚上好。”
“哟，辛舒。”云轻歌抬手招呼，“这学期选修上我课不？我准备给你们整点噩梦级别的喜悦解析。”
“……您每次都说『轻松有趣』，然后一堂课三次哭场。”
“那不是大家情绪太丰富嘛。”云轻歌笑眯眯，“要不要把你也写进我选题？”
辛舒装作没听见，行完礼就飞快走远了。
“你不觉得她挺像当年的你？”云轻歌挑眉。
“我没她那么多废话。”
“得嘞。”
两人继续坐着，看着远处的灯光慢慢亮起来，校园里的雪被照得泛起一点一点的冷光。
程静言忽然开口：“你觉不觉得…”
“嗯？”
“这届学生，有点太闹腾了了。”
“有可闹腾的才好啊。”云轻歌托着下巴，“不然我们这些老骨头，连看戏的机会都没有了。”
……
琳梵最近的生活…变得比寒假还规律了。
不是她自律了，而是课程表逼她规律。
晨起还是照旧训练，只是言慕笙的辅导频率从『高压折磨』变成了『偶尔晃一下』，剩下的大半天被『梦境史』、『理论梦构建』、『绪体分类』和一堆听起来就很费人的科目填满。
她的评价是：“这是在合法催眠。”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变化。
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栎。自从那晚碎黯晶微微发热后，她隐约感觉绪量的流动和以往不同了些。
那种像是从身体某处『渗』出来的绪感，不再像之前那么躁动，而是变得……厚重。像是某种沉稳而高密度的『情绪物质』。
她起初没当回事，直到有一天：
一个喜学院的男生在训练场不小心被栎碰了一下，晚上就哭着来找导师了。
不是因为吓到了。
是因为他说，他梦见了自己未来的婚礼、新家的窗帘、他母亲的笑、还有…他从来不敢奢望的那种『好得离谱的结局』。
他说那梦，太真了。
醒来后，看什么都像是错的，他就想回到那里。
“现实太淡了。”他这么形容。
琳梵听完后，半天没说话。
她转头看着正在桌角打哈欠的栎，语气极其复杂：“……你最近是不是多了什么毛病。”
栎没动。
但她脑海里清清楚楚地响起一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线。
她自己的声音，但语气要嚣张一倍：
【能让你心想事成的美梦，还挑？】
“我不是挑，我是问你有没有脑子。”琳梵抱臂，“你知道你这功能跟什么像吗？碎黯晶边上那一片梦魇。”
是的…简直一模一样了…
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碰了，得成什么样子。她信不过自己，所以她认为自己十有八九会上瘾……
那将是最坏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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