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悄然浸染着临安城的飞檐斗拱。矗立在西湖之畔的丰乐楼,此刻正绽放着一天中最璀璨的光华。
五层高楼,如一座巍峨的灯山,每一层的飞桥、栏槛与明暗相连的长廊,都在无数华灯的映照下,勾勒出蜿蜒流动的金色线条。
珠帘绣幕,因夜风与光影而摇曳生辉;锦绣门楣,在觥筹交错的人声里更显富丽堂皇。
整座楼阁仿佛脱离了尘世,悬浮于湖光夜色之中,成了一座款曲相通、勾连往复的仙境。
韩牧自与辛弃疾在码头拜别后,便一路穿行在临安城不夜的街巷中。酒肆茶坊的喧闹、勾栏瓦舍的丝竹,与他擦肩而过,却未能留住他的脚步。
他心中记挂着与友人的约定,终于在御街旁一处约定的酒旗招展下,寻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段清洛与周伯通。
“小师弟,你可算来了!老顽童我的肚子都快饿得唱空城计啦!”
周伯通一见韩牧,立刻蹦跳起来,抓着韩牧的袖子嚷嚷,神情急切如同孩童。
段清洛则依旧是一副清冷模样,只对韩牧微微颔首,眸中却有关切之色流转。
她青衫素剑,立在灯火阑珊处,自有一番遗世独立的风姿。
韩牧看着两位同伴,连日奔波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几分,笑道:“让周师兄和清洛久等了。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尝尝这临安城最负盛名的珍馐,也看看这西湖最美的夜景。”
说罢,他引着二人,再次汇入人流,不多时,便来到了那座恍如仙宫的丰乐楼下。穿过喧闹的一楼大堂,沿着雕栏玉砌的楼梯盘旋而上,直抵四楼一间早已预定好的雅致包间。
包间轩敞,临湖一侧是整排的雕花木窗,此刻窗扇大开,将西湖的潋滟波光与远处城郭的点点灯火尽数收纳进来。
夜风带着湖水的微腥与荷花的清芬潜入,吹动了桌案上烛台的火苗,也拂动了段清洛额前的几缕青丝。
不多时,店小二如流水般奉上美酒佳肴。龙井虾仁晶莹剔透,西湖醋鱼酸甜诱人,东坡肉色泽红亮,宋嫂鱼羹鲜香扑鼻……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临安本帮菜,摆满了梨花木的八仙桌。
周伯通早已按捺不住,不等韩牧招呼,便拿起筷子,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起来。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好吃!真好吃!这临安城的东西,果然名不虚传!比我们终南山的斋饭,嘿嘿,可是有滋味多啦!”
他狼吞虎咽地连吃了几样,忽然停下筷子,拍着大腿,满脸惋惜地叹道:“可惜!真是可惜!洪七那个老叫化,平生最爱的就是这口腹之欲,这等冠绝天下的美味,他竟没能来,当真是亏大了!亏大了啊!”
韩牧执起白玉酒杯,浅啜了一口醇厚的女儿红,闻言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灯下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他放下酒杯,缓声道:“周大哥不必替他惋惜。这临安城的珍馐虽好,但对七公而言,只怕也未必稀罕。就说那御膳房里秘而不传的‘鸳鸯五珍烩’,他当年可是连着吃了大半个月,早已是厌烦了的,又何况眼前这些?”
周伯通听得眼睛瞪得溜圆,“鸳鸯五珍烩?乖乖,老叫化还有这等口福?我怎么不知道!”他抓耳挠腮,对洪七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段清洛安静地吃着菜,目光却不时掠过韩牧平静的侧脸,又望向窗外无垠的夜色与湖景,心中若有所思。
酒足饭饱,三人略作休息,便起身离开丰乐楼。
韩牧并未带着他们回客栈,而是穿街过巷,来到临近西湖的另一片幽静府邸区域。最终,他们在一座气象森严、门庭开阔的府邸前停下脚步。
朱漆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乌木金字的匾额,上书三个遒劲大字——“蕲王府”。
韩牧上前,握住门上的铜环,轻轻叩响。不多时,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探出头来。
待他借着门前灯笼的光亮看清韩牧的面容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猛地将门完全拉开,快步走出,对着韩牧便是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少……少主!是少主回来了!老奴……老奴不是在做梦吧!”
韩牧伸手虚扶了一下,语气温和:“福伯,是我,起来吧。”
“哎!哎!”老管家福伯连忙起身,一边用袖子擦拭着眼角,一边忙不迭地将三人迎进府内,同时高声向内通报:“快!快去禀报各位老爷夫人,少主回府了!”
消息像一阵风般传遍了整个蕲王府。不多时,原本静谧的府邸顿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韩牧带着段、周二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正堂。
只见堂内已是济济一堂,男女老少皆有,皆是韩氏一族的亲眷。
他们见到韩牧,无不面露惊喜,纷纷上前见礼,嘘寒问暖,堂内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欢欣与激动。
韩牧一一还礼,与几位族中长辈简短叙话后,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环视一圈,朗声开口道:“诸位叔伯兄弟,韩牧此次回来,只是暂歇。不日便要南下海南,去处理一些紧要事务。此番路过临安,也是有些军国之事,需当面与枢密使辛大人陈述清楚。盘桓不了几日,便要动身。”
他的话语清晰平静,却让堂内热烈的气氛稍稍冷却。族人们脸上流露出不舍与担忧,但也知韩牧身负重任,非寻常子弟,只得纷纷嘱咐他务必保重。
韩牧又转向段清洛和周伯通道:“段姑娘,周大哥,你们且在府中安心住下。福伯,为段姑娘和周先生安排最好的客院。”
福伯连忙应下。这蕲王府乃是当年韩世忠受封的府邸,占地极广,庭园深深,楼台亭阁错落有致,且有一角直接引了西湖活水,营造出私家园林的景致。
周伯通一听可以在此玩耍,顿时喜笑颜开,也顾不上什么离别愁绪,拉着福伯就问哪里有好玩好看的。
第二日一大早,天光尚未大亮,韩牧便已起身。他独居的“听涛苑”位于府邸深处,格外清幽。院中植有几株古松,一方石砌水池,池畔设有石凳。
韩牧信步走到池边,面向东方初升的朝阳,盘膝坐在石凳上。
他并未运转内力,只是放松身心,将意念沉入周遭的自然之中。
耳畔是微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鼻尖是清晨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眼中是那轮挣脱地平线、将万道金辉洒向人间的朝阳。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深远,与这天地间的韵律隐隐相合。若有精通内息的高手在此,便能隐约察觉到,极其稀薄而精纯的天地灵气,正以韩牧为中心,零零星星地汇聚而来,如同朝露凝于草叶,悄无声息地滋养着他的经脉与神魂。
如此静坐感悟,不知不觉便是一个时辰过去。当日头升高,暖意驱散了晨露的微凉,韩牧才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清澈如水。
他长身而起,信步走出听涛苑,打算去看看段、周二人安置得如何。
行至后院,穿过一片竹林掩映的月洞门,前方出现一处更为精巧雅致的独立院落,名为“漱玉斋”。
韩牧记得,这是他昨日特意吩咐,安排给随行的韩飞蕊居住的地方。此刻,只见漱玉斋的院门外,竟肃立着几名身着宫装、举止谨慎的宫女。
韩牧微微一怔,随即想起韩飞蕊如今的身份,心中了然。
他本欲转身离开,不欲打扰,但脚步一顿,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他身形微动,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绕到院墙一侧,足尖在假山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已跃过高墙,落入院内,未曾惊动门外守卫分毫。
漱玉斋内果然别有洞天。面积虽不及他所在的听涛苑开阔,但布局更为精巧。曲径通幽,假山玲珑,一池碧水占据了院落中央,池畔建有飞檐小亭,四周奇花异草点缀其间,显得静谧而富有生机。
韩牧目光扫过,很快便落在池边那座小亭中。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凭栏而坐,一动不动地望着池中游弋的几尾金色锦鲤。
那身影穿着素雅的宫装常服,青丝如瀑,仅用一支简单的玉簪绾住,在晨光中显得有几分单薄,几分孤寂。
韩牧悄然掠至亭中,落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专注的侧影,那眉眼间比起往日,似乎少了许多化不开的愁绪,多了几分难得的宁谧。他不由轻声开口:“看来,你很喜欢这里。”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显然惊动了亭中人。她猛地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清丽绝伦、宜喜宜嗔的脸庞,正是韩飞蕊。
喜欢射雕:师兄走了,我只好天下无敌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射雕:师兄走了,我只好天下无敌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