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那英最近的生活添了位新成员——一只名叫“煤球”的纯黑小猫。作为新手铲屎官,他兴致勃勃地采购着各种用品。在小区附近那家新开的“爱宠天堂”宠物店,他被一款名为“许愿砂”的猫砂吸引了。包装上印着一只微笑的波斯猫,宣传语写着:“强效结团,极致除臭,给爱宠一个洁净的许愿池。”最让他心动的是价格,一大包二十斤,只要十九块九,比网上便宜了将近一半。店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笑起来眼角堆满褶子,他热情地推荐道:“小伙子,好眼光!这是我们店独家配方,卖得最好,很多老顾客指定要这个。”贺那英没多想,扛着那袋沉甸甸的猫砂回了家。拆开包装,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的气味飘了出来,猫砂颗粒是均匀的灰白色,触感细腻。煤球似乎也很喜欢,立刻跳进新盆里好奇地刨了起来。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贺那英为自己捡了个便宜而感到满意,丝毫没有察觉到,那袋猫砂在灯光下,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尘埃在缓缓蠕动,像一场无声的叹息。
“许愿砂”的效果确实惊人。除臭能力一流,结团又快又硬,清理起来毫不费力。贺那英一度觉得自己挖到了宝藏。然而,几天后,怪事开始发生。那天清晨,他照常铲屎,却发现猫砂盆里的结团有些不对劲。除了几个正常的团块外,还有一个形状极为古怪的结团。它不是团状,而是一个清晰的、小小的猫爪印,五颗肉垫的轮廓分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猫,用尽全身力气踩在了那里。贺那英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巧合。他用猫勺轻轻一碰,那结团坚硬如石,纹丝不动。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可能是煤球刨砂时偶然形成的吧。可从那天起,每天早上,猫砂盆里都会出现一个或几个诡异的结团。有时是蜷缩的猫形,身体紧缩,仿佛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有时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问号;最让他毛骨悚然的一次,是结团组成了一个模糊的单词:“救”。贺那英开始感到不安,他观察煤球,发现小猫最近变得异常焦躁,总是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发出低吼,再也不肯踏进猫砂盆半步,宁愿憋着在地板上解决。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贺那英的心。他扔掉了那袋“许愿砂”,换成了网上买的知名品牌。然而,怪事并未停止。新换的猫砂,只要被煤球使用过,第二天依然会结出那些诡异的形状。仿佛那股怨气已经渗透了整个猫砂盆,甚至附着在了煤球的身上。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夜里。午夜时分,贺那英常常会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哀鸣声惊醒。那声音非常微弱,像一只濒死的小猫在绝望地哭泣,声音的来源,似乎就是卫生间里那个摆放着猫砂盆的角落。他壮着胆子打开卫生间的灯,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煤球躲在沙发底下,用恐惧的眼神望着同一个方向。哀鸣声却在他开灯的瞬间消失了。如此反复几次,贺那英的精神几近崩溃。他开始失眠,白天工作无精打采,脑子里全是那些诡异的结团和凄厉的猫叫。他意识到,这并非巧合,而是某种超自然的存在在向他传递信息。
贺那英决定从源头查起。他再次来到那家“爱宠天堂”宠物店。这次,他没有看商品,而是仔细观察着店里的一切。店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却依然掩盖不住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腐臭。他注意到,店里的活体宠物区,小猫小狗们都无精打采地蜷缩在角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当那个精瘦的店主过来搭话时,贺那英直接问道:“老板,你卖的‘许愿砂’,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店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眼神变得警惕而阴冷:“问题?什么问题?卖了几百袋,就你事多!用不惯别用!”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让贺那英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他假装离开,却在店外悄悄观察。黄昏时分,他看到店主从店里拖出几个黑色的垃圾袋,扔进后巷的垃圾桶。鬼使神差地,贺那英等店主走后,上前打开了其中一个袋子。袋子里面,是几只已经僵硬的小猫尸体,有的甚至还没断气,只是微弱地抽搐着。而在这些尸体下面,垫着的,正是那灰白色的“许愿砂”。贺那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捂住嘴,心中燃起一股怒火。
贺那英报了警。但警察来过之后,只是以“经营不善”对店主进行了批评教育,因为缺乏直接证据证明他是故意虐待动物。贺那英不甘心,他开始在小区的业主群里打听。很快,一个退休的王阿姨联系了他。王阿姨告诉他,这家宠物店的前任店主是个善良的姑娘,因为经营不善,半年前把店转给了现在的老板。那个姑娘特别喜欢猫,店里收养了很多流浪猫。后来,新老板接手后,那些猫就一只接一只地“消失”了。新老板对外宣称是送人了或者自己跑丢了,但王阿姨从不相信。“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只三花小猫,特别漂亮,眼睛是蓝色的,前店主叫它‘念念’。那小猫有点病,总是拉肚子,”王阿姨叹了口气,“新老板接手不到一周,念念就不见了。我问过他,他很不耐烦地说,病猫没人要,处理掉了。”处理掉了……贺那英想起了那些结团形状,那蜷缩的猫形,那绝望的“救”字。他瞬间明白了,那袋猫砂里,混杂着一只名叫“念念”的三花小猫的骨灰与怨气。它不是被“许愿砂”埋葬的,它本身就是“许愿砂”的一部分。
贺那英终于明白了“许愿砂”的真正含义。那不是给活猫许愿,而是死去的猫咪在许愿,许愿有人能为它复仇。那股檀香味,是为了掩盖尸体腐臭和骨灰气的化学香精。那极致的除臭和结团能力,是因为里面混合了能吸收一切水分和气体的石灰类物质。那只叫“念念”的三花小猫,可能生病后被店主直接活埋在了猫砂堆里,或者被打死后碾碎了混入了猫砂中。它的怨气无法消散,便与这批猫砂融为一体。当贺那英把它带回家,煤球的使用激活了这股沉睡的怨气。那些诡异的结团,是念念在用尽最后的力量,向外界展示它死前的痛苦。那夜半的哀鸣,是它不甘的魂魄在哭泣。而它之所以缠着贺那英,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愿意为它使用这“坟墓”的人,是它唯一的希望。贺那英感到一阵心痛和自责,他看着躲在沙发下的煤球,决定要为那只素未谋面的三花小猫做些什么。
贺那英开始行动。他匿名将拍到的垃圾桶里小猫尸体的照片发到了本地一个知名的宠物救助论坛上,并详细描述了“爱宠天堂”的种种可疑之处。帖子迅速发酵,引起了大量爱宠人士的愤怒。他们自发组织起来,到宠物店门口抗议,并向相关部门投诉。店主焦头烂额,生意一落千丈。但这只是开始。念念的怨气,似乎也因为贺那英的行动而得到了某种“授权”,开始直接向店主复仇。最先出问题的是店里的监控。每天晚上,监控画面都会被无数雪花点干扰,雪花点汇聚起来,会形成一个清晰的猫脸轮廓,一双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店主。接着,店里所有袋装的“许愿砂”,无论封得多好,第二天早上都会自己破开,猫砂流了一地,在地板上摆出各种复仇的字样:“还我命来”、“凶手”。店主请了道士来看,道士一进店就脸色大变,说这里被一股极强的怨气笼罩,他无能为力,转身就跑。
店主彻底崩溃了。他关闭了店铺,躲在家里。然而,念念的复仇如影随形。他家里所有能装砂状物的东西,无论是食盐、白糖还是味精,一夜之间都会被替换成那种灰白色的“许愿砂”。他半夜上厕所,马桶里冲上来的不是水,而是满满的猫砂,里面结着一个个小小的猫爪印。他不敢关灯睡觉,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听到耳边传来小猫凄厉的哀鸣,感觉有无数只看不见的小爪子在抓挠他的皮肤。他的精神被折磨到了极限,开始出现幻觉。他看到一只蓝色眼睛的三花小猫无处不在,在地板上,在天花板上,在他的镜子里,用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变得瘦骨嶙峋,终日以泪洗面,逢人就说:“猫来找我索命了,我错了,我错了……”邻居们都以为他疯了,没人敢靠近他。
贺那英从救助组织的志愿者那里听说了店主的惨状,心情复杂。他知道,复仇已经成功,但被怨气吞噬的灵魂也同样可悲。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决定。他将自己家里剩下的那点“许愿砂”全部收集起来,装在一个小盒子里,来到了宠物店的后巷。他蹲下身,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轻声说:“念念,我知道你在这里。坏人已经得到了惩罚,你的仇报了。安息吧。”他将盒子放在地上,用手指在猫砂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地上的猫砂轻轻飞扬起来,在空中汇聚成一个模糊的小猫轮廓。那轮廓对着贺那英的方向,轻轻地歪了歪头,仿佛在鞠躬道谢。然后,它化作一道微光,消散在夜色中。贺那英感到一阵释然。他知道,念念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解脱。第二天清晨,有人在后巷发现了那个店主。他跪在地上,怀里抱着那个空盒子,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已经没有了呼吸。法医鉴定为心力衰竭。而在他身边的地面上,用猫砂摆着两个字:“谢谢”。
“爱宠天堂”宠物店彻底关门了。贺那英把煤球的猫砂盆换成了最普通的豆腐砂,小猫很快恢复了活泼。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但贺那英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他开始积极参与本地的宠物救助活动,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那些无法被弥补的生命。他再也没有见过任何诡异的结团,也没有在深夜听到过哀鸣。那只名叫“念念”的三花小猫,连同它的痛苦与怨恨,都随着那个恐怖的“许愿砂”,一同归于了沉寂。有时,贺那英在抚摸煤球柔软的毛发时,会想起那个蓝色眼睛的小小灵魂。他想,每一个生命,无论大小,都值得被温柔以待。那些被轻易抛弃和伤害的生灵,它们的冤屈不会真的消失,它们会以另一种方式,在某个角落,等待着一场迟到的审判。而那袋廉价的猫砂,成了他心中一个永远的警示,提醒着他,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有多少无声的悲鸣在等待被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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