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塬把手中的水果纸袋扔下就想冲上去打他，谁知破奴变成了魂体，立刻飘走了。
他刚想继续发作，他没注意的院门处却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他就是这样，气死人不偿命的。”钟艾说着宽慰的话，但脸上却没有笑意，语气和眼神一样平淡无波。
楚塬抬脚想上前，但在寒风中站得太久，提了提力气，这才发现自己腿被冻麻了。
钟艾本想假装没看到一走了之，但路过他时还是被他那委屈又可怜的表情困住，走出去了几步又退回到他身侧，伸出手，扶着他向贰号院走。
她身上的毛绒睡衣触感很软，楚塬半倚在钟艾身上，感觉自己好像倚在一朵云上。
路过东花园，一阵微弱的北风吹的枯树簌簌作响，钟艾的声音在风中响起：“楚塬，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楚塬喉结急促滑动，耳尖红得几乎滴血，咽了咽口水，三分钟后，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学姐，我的心，你知道的吧？”冻裂的唇角随着说话动作渗出血丝。
两人双双停住脚步，钟艾猛地发现，他们此刻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东花园那处回廊——春天楚塬表白，却被破奴消除记忆晕倒在地的回廊。
那时春日花团锦簇，而今冬夜寒风萧瑟。
钟艾盯着那处回廊，有些不知如何措辞回答，楚塬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看着她的背影：“学姐，你一定知道的，整个雁镇！整个昭质！还有我们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心，你不会不知道的，对吗？”楚塬的语气又开始变成哀求。
楚塬感觉自己很冷，他也讨厌自己一遇到钟艾就会不自觉开始哀求的样子，他也不想再站在她身后求她回头看自己一眼。
但眼前的女孩，到底喜欢什么呢？他实在是猜不透，实在是猜不透！
“学姐，我和司马昭也没什么两样了，今天，我想要个答案，可以吗？”楚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冻坏了脑子，忽然间升起了表白的勇气。
他说着，半弯下腰双手握住了钟艾的右臂，他的掌心潮湿滚烫，像握着一块将化的冰，指腹隔着衣服摩擦着她臂弯处的嫩肉。
钟艾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有些不敢回头，她看向眼前的回廊，回想起当时的自己和楚塬，怎么不到一年，自己的心境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这里唯一不变的是，她一直把楚塬当作自己的朋友。加上楚塬从认识她以来，就叫她学姐，在很多他乖巧喊她的时刻，她有过几秒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
但这个回答，明显不是楚塬想要的，这个回答出口，她一定会失去这个朋友。
钟艾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来自心底的恐慌，她咽了咽口水，喉结在苍白的脖颈上滚动，手指捏住自己的毛绒睡衣上衣下摆，所有的话似乎都哽在了心口。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骂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变得如此懦弱，骂曾经声称要一个人环游世界的自己居然会因为怕孤独而产生说谎的念头。
忽然，一个黑影闪过，钟艾眨了眨眼睛，发现不远处回廊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破奴隐在回廊阴影里，袖中骨节捏得咔咔作响，玄色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腰间玉佩反射着幽绿的光。
而楚塬此刻还半弯着腰，仰头看她。
他们的眼神同时落在她身上。
无力感如潮水涌来，钟艾再次叹了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冷静的转身，手放在了楚塬那紧紧箍在自己手臂上的大手上。楚塬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了。
钟艾用力，压了压那两只大手，楚塬却捏的更紧，一瞬间眼中都是惊恐：“学姐……”他哽咽的称呼被吹散在风中。
钟艾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楚塬现在的样子。她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楚塬，我……我现在只想做好我自己的事，不考虑恋爱，所以……”钟艾努力让自己的措辞显得委婉一些。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这类拒绝的话往往怪环境、怪自己的时运、怪没有缘分，其实就是在怪对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如果真的喜欢，环境、缘分、时运甚至是人是鬼都不是事了，说不定还要说一句孽缘也是缘了。
楚塬猛地仰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钟艾紧闭的眼睛，他似乎还想挣扎一下，他想开口让钟艾别这么绝情，想让她再考虑考虑，但他此刻只能捏着她的胳膊不放手。
钟艾再次压了压他的手，示意他放手，楚塬感觉自己心中有座山轰然倒塌，手上脱了力，那双手像突然折了一般落了下去。
钟艾感受到胳膊上的力消失，知道楚塬这是明白了自己的话。
她努力保持着镇定，背对着楚塬，艰难的抬起脚，刚走出一步，忽然听到了带着泣音的楚塬的声音：“钟艾，为什么不睁眼看看我。”
那声音很轻，很委屈，很忧伤。钟艾低下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一样，她颤抖着唇，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抬起脚，快步向前走，这时候任何停留都可能给楚塬带来新的幻想，新的幻想总会带来新的痛苦，与其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不如就此停止。
曾经她有能停止的机会，但偏偏那时候太幼稚，不明白躲避回答、含糊接受的态度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现在人生到了瓶颈期，忽然对一切有了新的感悟，才知道自己犯了多离谱的错。
钟艾几乎是小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她猛地关上大门，手忙脚乱的上了锁，但院门太久没锁，锁链缠在一起，冰凉的触感连着解不开的结，钟艾半晌解不开，她越是急，越是乱，冻僵的指尖被锁孔边缘割出细小的血口。
喉头溢出的哽咽被她死死用手捂住，破奴站在她身后，却好像看到了她泪流满面的眼睛，破奴望着她颤抖的肩胛骨，将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藏进袖中，随后默默隐去，离开了她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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