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由于金梨钰并不是犯罪嫌疑人，因而被请到了问询室问话，钟艾三人作为与此事完全无关的“闲杂人等”被拒之门外，选择先走出警局透气。
虽然还没到白露，天气却已经有了些寒意，不管是雁镇还是七弗镇都靠北一些，冷意更甚。
寒风卷起枯黄落叶，七弗镇警局外的银杏树簌簌作响。钟艾裹紧黑色机车夹克，指节因寒冷泛起青白。楚塬的风衣在风中翻飞如旗，他第三次将手伸向大衣纽扣时，被钟艾警告的眼神钉在原地。
破奴则倚着石狮闭目养神，黑衬衫外也罩着件驼色风衣，衣摆沾着太平间带出的消毒水味。路过的游客频频侧目——这男人眉间朱砂痣与景区仿古建筑很是相配，像从壁画里走下来的人。
七弗镇都靠着青冥山景区过活，大街小巷都被改造成古色古香的样子，路边的店铺几乎都卖着祈福祭祀的东西，还有各色各样的游客专属“纪念品”。
三人不敢走远，怕精神不济的金梨钰走出来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只能在警局周围逛吃逛喝，几人的样貌太过出众，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钟艾都不敢想，今天游街之后，网上会出现多少捞人的帖子。
“要暖手宝吗？“正走着，楚塬变魔术般从摸出个充电宝大小的暖炉，是他刚刚趁着钟艾买东西去买下的，钟艾看着他锲而不舍的样子无奈一笑，刚要开口，斜刺里冲出个举着自拍杆的网红：“小哥哥能合个影吗？你好像我推的纸片人！“
三人只能仓皇躲进香火铺。檀香混着工业香精味扑面而来，货架上「开光」水晶球映出钟艾抽搐的嘴角。
“你说，这次的布袋会在哪儿？”钟艾一手拿着街上买的茉莉茶，不忘正事。
“他们三人的魂魄不知所踪，恐怕都被留在了青冥山。”破奴端起钟艾塞到他手里那杯蝶豆花茶，淡淡回复。
“那岂不是还要上山？”钟艾皱眉，看着破奴满面忧愁，一个在现代社会没有身份的人，她实在是不敢让他在钟宅以外呆太久。
“上山？是那个景区吗，青虚观？”楚塬插进破奴和钟艾中间，像个无知的小孩。
钟艾点点头，决定还是简单和楚塬讲讲事情的经过，她把破奴和自己做的事简化，只着重讲了讲那个道士和金父金木借命延长寿命的故事，听得楚塬啧啧称奇。
讲完半个小时，他还在回味这故事的跌宕起伏。
“学姐，没想到你这个职业这么刺激，比我收古董还刺激！”楚塬本以为自己家公司收古董已经是个够跌宕起伏的经历了，没想到算命还能真的算出人命。
钟艾被楚塬这个反应气的翻白眼，选择继续低头喝茶。
金梨钰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正午了，她看起来失魂落魄，昨天折腾了一天，一夜未睡，加上早上接到父母死讯，又被高强度问询，整个人一夜间老了十岁。
她头发蓬乱，背微微驼着走出警局大门，昨天还是冷艳美人，可此刻，钟艾看着她红色的指甲和苍白的嘴唇，明明耳朵上还挂着昨天的同款耳坠，却没有了任何美感，只感受到一种世间罕见的凄惨感。
钟艾赶忙上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慰。
“金小姐，我们要去一趟青冥山，你……去吗？”钟艾不自觉握住身旁人的胳膊，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金梨钰闻言抬起头，正午的阳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同一时刻，两行泪从她已经红肿的双眼落了下来。
“我本来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我父母只是……被人欺骗才去做这种事，但……但……但……”不知金梨钰想起了什么，忽然激动起来，胸口激烈的起伏着，嗓子里发出撕裂般的气声，捂着心口说不出下一句话。
钟艾和楚塬只得赶紧一人扶住她一个胳膊，一个帮她拍背，一个帮她捋气，半晌才好起来。
“但警局和我说，是我父母年轻的时候，找到了那个假道士，也是他们，帮忙把他安排在了青虚观……”这句话说完，她再忍不住心中的苦涩，嚎啕大哭起来。
破奴从始至终冷眼旁观，一动不动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都没松动半分，千年来，这种事他实在是看得太多了，即便成了人，也难逃那麻木的感觉爬上脊背。
“钟小姐，我不去青虚观……我这辈子，再也不要来这地方！”金梨钰边哭边喊着，声音凄惨，听得钟艾都跟着不自觉落了两滴泪。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心态，钟艾把拜托刚刚认识的女警联系了金梨钰的表姐，金梨钰的表姐是七弗镇本地人，听到这件事不到15分钟就赶到了现场。
钟艾又拉着金梨钰表姐嘱咐了一大通一定要安全送回金梨钰自己的房子，才放心的坐上了楚塬的车。
楚塬看着坐在副驾的破奴一脸怨气，但考虑到钟艾在身后，还是乖乖开车朝着青冥山而去。
从七弗镇上山到青虚观，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一路上只有楚塬不时和钟艾搭两句话，破奴全程闭着眼，他变成人之后，感知力明显比以前弱了很多。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逼得他不得不开了一卦——上卦为乾，下卦为坤，正常情况下，天之气应上升，地之气应下降，二者交汇流通，才能万物亨通。然而否卦中，天在上而继续上升，地在下而继续下沉，天地之气互不交通，呈现出一种闭塞不通的状态。
这卦不算好，但也算不上凶。
三人各怀心思，一路驶到了青虚观，由于那个地窖在青虚观后门之外，属于不对外展示区，加上保密做的好，整个景区并没受影响。
幸亏这景区还不算大，不需要拿着身份证买票，只需要五十块买个祈福红带，就可以进入景区。
三人混在游客中，朝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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