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霄的剑碎了。
当那道裂帛般的脆响炸开时，整个孤云峰的云海都跟着震颤。正在后山偷烤灵鹤的苏逸尘手一抖，油滴落在火堆里腾起三尺高的烈焰，险些燎着他垂在肩头的碎发。
“啧，这年头连口肉都吃不踏实。”他随手把串着鹤腿的树枝插进土里，指尖在油腻的衣襟上蹭了蹭。远处主殿方向腾起的黑雾里裹着猩红血光，那是楚凌霄本命剑崩碎时逸散的剑气——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魔气。
苏逸尘眯起眼，金红暗芒在瞳孔深处转瞬即逝。他抓起酒葫芦灌了一口，桂花酿泼在火堆上腾起青烟，身形已化作残影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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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广场。**
林清雪被气浪掀得倒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石柱上。她死死盯着广场中央那道身影——楚凌霄单膝跪地，白衣染血，手中仅剩半截剑柄。曾经寒光凛冽的「霜明」剑碎成数十片，每一片残刃都插在青砖里，像开出一地冰晶凝成的荆棘。
“大师兄！”她刚要冲过去，却被突然出现的苏逸尘拽住后领。
“这时候凑热闹，小师妹是想给碎剑阵添点人肉馅料？”苏逸尘嘴里叼着根草茎，懒洋洋地冲满地剑刃努嘴。那些碎片正在疯狂震颤，划出的剑气在地面刻出深达寸许的沟壑。
林清雪急得眼眶发红：“可大师兄他...”
“嘘——”苏逸尘突然竖起食指按在她唇上。他指尖沾着烤鹤腿的油脂，混着淡淡酒香，却让林清雪莫名僵在原地。这个总是不着调的师兄此刻垂眸凝视剑阵，侧脸在明灭剑光中竟显出几分肃杀。
“听过龙困浅滩吗？”他轻笑一声，突然抬脚踢飞脚边的石子。
石子撞上剑阵的刹那，所有碎片骤然腾空！林清雪尖叫着捂住耳朵——那不是金铁交鸣，而是某种古老生物的悲鸣。漫天碎刃拼凑出残缺的龙形，龙首处正是楚凌霄手中那截剑柄。
“果然沾了幽冥海的血。”苏逸尘盯着龙形剑气里翻涌的黑雾，突然解下酒葫芦朝阵中掷去。葫芦撞上龙眼的瞬间，楚凌霄浑身剧震，七窍都渗出血丝。
“你疯了吗！”林清雪要扑过去阻拦，却被苏逸尘反手按在石柱上。他掌心滚烫，烫得她险些以为碰到的是烙铁。
“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压得她动弹不得。
酒葫芦在剑气中炸成齑粉，泼洒的酒液却凝成一道金线，顺着龙形剑气的脉络游走。黑雾触到金线便如雪遇沸油，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当金线缠住龙颈时，整座孤云峰地底突然传来轰鸣。
那是剑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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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冢禁地。**
云鹤真人拂尘上的银丝根根绷直。在他面前，三千古剑齐齐出鞘半寸，剑锋所指皆是主殿方向。最深处的葬剑台上，那柄尘封百年的「苍龙吟」正在石鞘中疯狂震颤，龙首剑锷的眼眶里淌出两行血泪。
“终究是压不住...”老道叹息着掐诀，七十二道符咒锁链缠上剑台。符纸碰触剑鞘的瞬间燃起青焰，火光中隐约浮现一道女子虚影。她红衣似火，伸手虚抚剑身，葬剑台的震动竟渐渐平息。
云鹤真人突然转头望向虚空，仿佛穿透石壁看见那个正在主殿胡闹的灰衣青年。“你这孽徒...”他苦笑摇头，袖中滑落的龟甲卦象显示「潜龙在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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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广场。**
金线彻底绞碎龙形黑雾时，楚凌霄喷出一口黑血。那些沾染魔气的剑刃碎片突然调转方向，暴雨般射向他自己！
“师兄！”林清雪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苏逸尘不知何时站在了楚凌霄身前。他左手还拎着半只油乎乎的烤鹤腿，右手随意挥了挥，像是驱赶恼人的蚊虫。
叮叮叮叮！
碎片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在他指尖三寸外悬停震颤。林清雪突然注意到，那些碎刃上映出的不只是苏逸尘的身影...还有他身后盘踞的虚影。那虚影生着龙角，金瞳竖立，分明是...
“发什么呆？”苏逸尘回头冲她咧嘴一笑，虚影瞬间消散。他屈指轻弹，碎刃叮铃哐啷落了一地。“去药堂取三钱朱砂、七两晨露，再顺两株...算了，直接把老头的紫金炉抱来。”
林清雪还在发愣，苏逸尘已经蹲在楚凌霄身边，沾着油腥的手指直接按上他眉心。“剑灵反噬，魔气入髓，你们名门正派就爱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他嘀咕着，指尖金芒一闪。
楚凌霄突然睁开眼，瞳孔里翻涌的黑潮中映出苏逸尘的影子。他沾血的手猛地抓住苏逸尘手腕，力道大得能捏碎金石：“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猜？”苏逸尘嬉笑着抽回手，袖口滑落的瞬间，楚凌霄看见他腕间一闪而逝的金鳞。
地底又传来轰鸣，这次连苏逸尘都变了脸色。他望向剑冢方向，嘴角却勾起玩味的弧度：“有意思，那老家伙居然舍得动苍龙吟...”
“什么龙？”林清雪抱着比她人还高的紫金炉踉跄跑来。
苏逸尘接过炉子掂了掂，突然把烤鹤腿塞进她手里：“加餐。记得留个腿给后山那只总挠你窗棂的夜猫子。”不等她反应，他单手拎起楚凌霄跃上屋顶，残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暮色中。
林清雪站在原地，看着烤鹤腿上缓缓浮现的金色纹路——那是苏逸尘沾油的手指留下的妖纹，此刻正化作细小符文渗入焦香的皮肉。她突然想起那夜在藏书阁，面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暮色渐深，剑冢方向传来一声龙吟，惊起满山栖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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