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嫣静静端坐着，双手规整地放在膝上，眸光微垂。
面对李襄筎的话，她看上去依旧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清君侧……
李襄筎说得这般真实，虽然目前无凭无据，但她的话却让人不得不信。
想到此处，这事她已经信了大半，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不显露分毫。
眼前的李襄筎正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若此时表露出丝毫动摇，便会被对方抓住机会。
沉默片刻后，苏芷嫣抬起眼，淡声说道：“靖王府一向忠于陛下，从未有过欺君罔上的行径。
“你今日所言，我只当是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听一听，至于其他的……恕我一概不知。”
从与皇帝对抗开始，靖王府就站在了对立面上。虽然她无从得知，当时为何自己会这样做，但是眼下显然是没有退路。
正如李襄筎所说，靖王府难道就没有一点心思吗？
有的，因为这是你死我亡，所以无论靖王怎么选，最后都只有造反这一个途径。
只不过……这件事并不能明着拿出来说，所以她选择了否认。
谁会想到，造反这么大一件事，会在这样的场合之下说出来，万一是敌人的计谋呢？
李襄筎闻言，顿时愣住，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难堪起来。
她原本以为说出这些秘密，足以让苏芷嫣重视，却没想到对方竟装得云淡风轻。
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一想到要嫁给宋知行那样的人，李襄筎就觉得浑身难受，生理、心理的抗拒都是。
“二夫人！”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情绪也随之急切起来，“何必这样兜圈子？
“这件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朝局动荡，州县灾情不断，民不聊生，此时若还不早做打算——”
“慎言——”苏芷嫣忽然打断她，声音虽不大，却让李襄筎不自觉闭上了嘴。
她缓缓抬眼，目光冷冷地落在李襄筎身上，“这种叛逆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朝局如何，不是我一个妇人，亦或者靖王府能左右的了。”
苏芷嫣的语气中带着警告，将李襄筎的话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就在李襄筎以为事情就此谈崩时，苏芷嫣却话锋一转，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许。
“不过，赐婚一事……我也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宋知行若真借此获得镇国公府的助力，于我而言，确非好事。”
赐婚的事情确实不是好事，只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原因还是关于皇帝的阴谋。
李襄筎经历的事情太少，被恋爱蒙蔽了眼睛，一时没想到这两件事，实际上就是一件事，帮她逃脱赐婚，本质上就是破坏皇帝的计划。
听到这话，李襄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露出几分狂喜。
原以为苏芷嫣已经直接拒绝，甚至完全否认她的说辞，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松了口。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苏芷嫣平静的脸上，试图揣摩出真正的意图。
所求被有望，李襄筎并没有迟疑多久，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双膝一弯，直接跪了下去，“多谢二夫人成全，襄筎感激不尽！”
苏芷嫣见她跪下，眉心一蹙，随即起身，走到李襄筎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不必行此大礼。这些事，不过是你我互利罢了。”
李襄筎被苏芷嫣扶起来，心中更加感激，眼眶微微一热，忍不住哽咽说道：“二夫人此恩，襄筎铭记于心。”
苏芷嫣不置可否，松开手，转身往厅中走了几步，目光随意地落在入门处的屏风上。
“我早就与你说过，若想让我帮你，就必须拿出让我动心的条件。
“你要知道，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是等价交换，不存在什么恩情一说。”
苏芷嫣话音刚落，便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地看向李襄筎。
李襄筎瞬间怔住，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二夫人，我已经将陛下与镇国公府的秘密全盘托出，这还不足够吗？”
“你忘了我刚才所说的吗？靖王府一向忠于陛下，从未有过欺君罔上的行径。”苏芷嫣依旧极力否认。
她看着满脸不解的李襄筎，微微一笑，缓步走回榻上坐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随后将茶盏放下。
“只不过……”她顿了顿，目光微微一沉，“陛下想必是被奸逆挑拨，我靖王府也会澄清一二。”
“这……”听到这话的李襄筎更加不解了，“还请二夫人明言。”
“我要镇国公的亲笔信，且婚礼当天，他必须按兵不动。只要他能在这场风波中保持中立，靖王府自会护他周全。”
苏芷嫣的声音不疾不徐。
“亲笔信？”李襄筎想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苏芷嫣，“二夫人的意思是……婚礼仍旧会继续？”
婚礼继续，意味着她还是要嫁给宋知行，她下意识地想否认，可是苏芷嫣的下一句话却让她顿住。
“当然。如果婚礼不继续，靖王府如何铲除奸逆以正清白，如何向陛下表明忠心。不过你放心，婚礼不会顺利进行。经过这出动荡后，我会禀明父王，让他将婚事退去。”
苏芷嫣看着李襄筎脸上的抗拒之色，语气稍稍加重，“如今，你已经将这件事说破，靖王府自然会有所准备。
即便你今日不答应，我们一样能做出应对之策。只是到时候还要与镇国公兵戎相见，我想你也不想看到吧？”
说到这里，她眼神透出冷意，“到那个时候，你可要想清楚，陛下若是追究起泄密之责，你觉得他会怎么看你们镇国公府？”
李襄筎心头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就中了苏芷嫣的激将法。
咬了咬牙，心中充满了挣扎和矛盾。
一方面，她无法接受自己成为阴谋中的棋子，更无法接受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宋知行那样的人。
另一方面，她也清楚，如果自己坚持下去的话，不但无法扭转局面，反而会将镇国公府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李襄筎心中充满了犹疑，但又隐隐觉得，苏芷嫣的话并非全是虚言。
毕竟，靖王府确实需要镇国公府的中立，而她自己，也需要靖王府的帮助。
她踉跄地后退一步，身子重重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了许久。
过了半晌，李襄筎才抬起头，看着苏芷嫣冷静的面容。
这个女人，比她想象中更加可怕，也更加……可靠。至少，眼下她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好……”她终于声音沙哑开口，“我会按照二夫人说的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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