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霍光不去问刘病已是否有天子资质，是否有经天纬地之才，而是问了这么一个具体的小问题，陈汤愣了一下。
当然马上回答：“禀告大将军，刘病已有个娘子，名叫许平君。”
霍光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许平君。”
陈汤不知道大将军的用意。
或者，有老婆的人，更会循规守矩一些？如果说男人像野马，那么有老婆的男人，就是套上缰绳的马。
起码不会像刘贺那样恣意妄为吧。
大将军是这么考虑吗？
陈汤不是很清楚。
大将军把目光投向昭君。
“汤，你家娘子，和许平君说话了吗？”
眼睛看着昭君，问题却是给陈汤回答。
陈汤连忙回答：“是，说了两句话，没多说。”
霍光这次问昭君了。
“你和许平君说过话，那么，你觉得她人如何啊？”
昭君紧张的要命。
她最崇拜的人就是太后，霍光却是太后的外公！在长乐宫关起门来的时候，太后也要向霍光行礼的。
这种大人物，现在向自己提问，怎么办？
又是惶恐又是焦急，连忙捅了捅陈汤，两只眼睛瞪着陈汤。
意思很清楚：夫君你傻了？赶紧帮妾回答大将军！
陈汤很是不解。
“快说啊，大将军问你话呢。”
昭君本来想让陈汤继续代自己回答的，哪知道这位夫君，关键时刻却让自己顶上去说话！
无可奈何，只好低声回答：“禀告大将军，妾与许平君，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也没说什么话，不过感觉就是个良家妇女，好像也……好像不算有什么特别的。”
霍光看出昭君过于胆怯，也就懒得再去问她了。
“好了，汤，你先回上林苑吧，记住，今日之事，不可泄露。”
陈汤连忙起身告辞。
回丽春观的路上，一边赶着轺车，一边琢磨着大将军的话。
不可泄露。
这件事显然关系很大，一旦泄露，大将军下一步棋就不好走了。
那么，大将军担心自己泄露给谁？
皇帝刘贺是绝不能泄露的，但也因为是大将军的政敌，所以告诉了皇帝，就等于又背叛大将军了。
陈汤现在可是要坚定站在霍光这头的，想当孝子，还想让昭君过好日子，违背了霍光，那啥都没有了。
对了，大将军是怕自己泄露给那些不是很关键的人，比如少府、宗正甚至吾丘宫令。
陈汤暗暗好笑，怎么可能？大将军真是多虑了。
但是昭君有些不满。
“老汤，明明大将军问妾的时候，妾实在羞不自胜，你也不来帮妾说话！”
陈汤只能苦笑了。
现在这件大事怎么发展，自己还一无所知，哪里有时间来考虑娘子“羞涩”的事情。
不过必须哄两句话。
“哎呀，昭君娘子，你想想今天你跟着为夫见了多少大人物！对了，你猜猜看，哪个人物是最大的？”
心想昭君会猜大将军吧？
昭君笑了。
“霍公、丙公，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但他们都要围着刘病已转。要叫妾来说，这位刘病已，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呢。”
感觉对昭君娘子要刮目相看了。
真聪明，真厉害。
居然一眼看出刘病已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本来还以为她会以为刘病已只是个市井之徒呢。但是她懂得根据人际关系来判断，从而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但她怎么看出霍公也围着刘病已转？
昭君笑了笑：“你去向大将军禀告的时候，哪句话离开了刘君？霍公如此关注刘君，当然也是围着刘君转。”
陈汤忽然想了起来：“对了，你提起大将军，我也想起来了，他怎么对刘病已的娘子如此关心？”
的确有些不寻常，除了陈汤汇报了刘病已的情况，霍光主动问的，都是刘病已娘子的事。
昭君完全理解大将军的用意：“老汤，你是真没想到还是故意考妾？”
轮到陈汤糊涂了。
“我就是不懂大将军的用意，这才问你啊。”
昭君低声说道：“大将军，是不是想让这位刘君做皇帝？”
陈汤大吃一惊：“这种杀头的话，你也敢说！”
昭君哼了一声。
“你们男人都敢做，却不许我们女人说？”
陈汤连连摇手：“没有的事，你看哪个男人做了？”
昭君笑了：“算了吧，老汤，今天在长安兜了这么大一圈，从头到尾我都看在眼睛里，也就记在心上了。你不敢说，我也不敢问了，不过提醒你，别把你家娘子当傻子。”
陈汤明白了。
是的，昭君今天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只要用心，还是可能查探出蛛丝马迹的。
幸好昭君并没有彻底了解事情真相。
“昭君娘子，你听为夫说，这件事反正很大，你最好不要过问。”
昭君可爱滴撅起了嘴：“不要妾过问，可以啊，只是你刚才问我，大将军为何如此关心刘君的夫人。”
陈汤有点被绕晕了：“就是啊，为何如此关心？”
昭君手指头戳到陈汤脑袋上：“他的外孙女是太后！如果与许平君真成了婆媳关系，他能不关心吗？”
陈汤以手捂脸。
大将军的心思，瞒得过同为男人的陈汤，但是在熟悉人际关系的女人面前，几乎没有任何遮挡。
是啊，大将军喜欢自己的外孙女，当然也希望未来的皇后是个能恭敬孝顺太后的女人。
怪不得老是打听那个，嗯，叫许平君。
他甚至还记住了许平君的名字。
但也可以由此推理，就是大将军实际上已经决定了：扶立刘病已！
大将军的思维非常快捷，甚至已经想到了如果刘病已登基，皇后与太后之间，怎么处好婆媳关系。
刘贺没有娘子，就没有这种婆媳关系的考虑。但是现在的刘病已却是有夫人的。
如果太后与皇后的关系非常亲近，显然有利于新的君臣关系。
陈汤夫妇自以为已经揣摩清楚大将军的心理了。
霍光的心思那么容易揣摩吗？
有的心思，他自己都没拿定主意，怎么猜测？有的心思，被他藏得非常严实，同样无法揣度。
不错，他是准备拥立刘病已了。但是，刘病已已经成婚，这让他很不爽！
霍家有很多女孩，其中一个做了太后，如果再来一个皇后，霍家，不是锦上添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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