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菲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没有将视线从酒杯上移开。他的手指在通讯机的外壳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规律的嗒嗒声。
“继续说。”他的声音很低，平静得听不到任何情绪。
“是……我们破门之后，发现屋内的生活设施有明显的使用痕迹。桌上的咖啡还是温的，根据现场检测，热量消散程度显示，屋内人员的撤离时间，不会早于我们抵达前的十分钟。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在我们进入的瞬间启动了自毁程序，主机的硬盘被高强度电磁脉冲彻底烧毁了。我们只抢救下来一些无关紧要的外设。”部下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懊恼和沮丧，“现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文件或线索。他们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奥尔菲沉默着听完了汇报。十分钟。这个时间差把握得恰到好处，既能确保安全撤离，又不会因为提前太久而暴露他们的情报泄露源。这说明对方不仅有一个高效的预警系统，还有一个冷静果决的指挥者。
他将通讯机从耳边拿开少许，用拇指在上面按动了几下，调出了下一组地理坐标数据。
“……嗯。”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已经掌握下一个地点的座标了吧。坐标7-gamma-3，位于‘五月市’的工业区。那里是他们一个重要的物资中转站。我已经将详细的建筑结构图和可能的逃生路线一并发送给你了。”
“是长官。我们立刻出发。”
“这次的行动，我要求在三十分钟内完成部署。”奥尔菲的语气陡然间变得冷硬起来，“封锁目标建筑周围五个街区的全部交通要道，包括地下的轨道交通和通风管道。在封锁完成之前，任何单位不准接近目标建筑三百米范围。我不想再看到一群蠢货因为急于立功而打草惊蛇。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
“……动作快点。”
最终，他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没有过多的训斥，也没有具体的战术指导。因为他知道，对这些头脑简单的军人说得再多也是徒劳。
“是。保证完成任务。”通讯那头传来斩钉截铁的回答。
奥尔菲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切断了通讯。他将那台小巧的机器收进了西装的内袋里，动作流畅。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将注意力完全放回到眼前的这杯酒上。刚才那通令人不快的通讯，让他的心里积聚起一股烦躁的情绪。他端起酒杯，凑到唇边，但没有立刻喝下去，而是先闻了闻那复杂的香气。黑醋栗、雪松、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混合在一起，钻入他的鼻腔。
他不再犹豫，仰起头，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口气全部喝光。冰凉的液体滑过他的舌头和喉咙，带着单宁的涩味和酒精的灼热感。他感受着那股深奥而醇厚的滋味在自己的口腔中逐渐扩散开来，然后缓缓咽下。这短暂而强烈的感官刺激，似乎稍微冲淡了他心中的那份烦躁。
他将空了的酒杯放回桌上，杯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靠回到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闭上了眼睛，开始在脑海中复盘整个事件。
——————行动果然很快。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从他将坐标情报交给帕特里克·萨拉，再由萨拉的官僚体系层层下达到执行部队，这中间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而每一次，当他的部下们气喘吁吁地踹开那些藏身处的大门时，面对的都是一片人去楼空的景象。
这说明对方的情报网络，其效率甚至在ZAFt的官方指挥系统之上。
他们总能提前预知到危险。
这背后，必然有一个消息灵通的内应。或者说，是一整张遍布于ZAFt内部的、忠于克莱因派的秘密网络。
希格尔·克莱因那个老家伙，在和平时期就已经为今天这种情况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真是个深谋远虑的对手。可惜，他已经死了。
——————话虽如此，但做到这种地步，出动了ZAFt最精锐的特种部队，对遍布整个pLANt的十几个可疑地点发动了突袭，结果却连对方一个最底层的联络员都没抓到啊。
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刚才向他汇报的那个队长，是帕特里克·萨拉的亲信之一，据说在之前的战斗中战功赫赫。
可是在奥尔菲看来，他和他的手下，不过是一群只懂得使用蛮力的野兽。
他们擅长攻坚、爆破、正面突击，但对于这种需要耐心、细致和智慧的抓捕行动，则显得一筹莫展。
奥尔菲将自己掌握的、那些由希格尔·克莱因生前亲手建立的克莱因派的藏身处坐标，分批次地提供给了帕特里克。
甚至，他还根据自己的分析，推断出了一些对方可能会启用的备用藏身处，并将这些预测的地点坐标也一并传送给了部下们，让他们彻底搜索这些地点。
事实证明，奥尔菲的指示和预测是完全正确的。
不仅他明确指出的地点，就连他基于逻辑推断预测的那些地点，无一例外全都是克莱因派正在使用或者刚刚使用过的藏身处。
每一次行动结束后，现场都会残留着各种可以判断出是克莱因派活动过的痕迹——未来得及销毁的文件碎片、通讯设备的使用记录、甚至是带有他们标志的个人物品。
证据确凿。但人呢？一个都没有。
这让奥尔菲感到一种被愚弄的烦躁。
他提供的剧本堪称完美，但是，执行这出戏剧的演员们，却是一群不入流的业余爱好者。
他们每一次都慢了半拍，每一次都只能跟在对手身后收拾残局，然后向他提交一份又一份写满了“失败”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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