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漏夜而归，宫中只剩一片肃杀与寂静。
本想寻扶琢问一下往年此事发生时的细枝末节，却被神色有些尴尬的妖侍告知：“陛下已经歇下了，各位不如明日再……”
歇下了？
修炼途中的大妖还需要歇息吗？
不过疑问再多，贸然去打扰似乎不太好，遂作罢。林倦转问起乐等闲，却被告知了同样的答案。
都歇下了？这……
突然，林倦脑中灵光一闪，在那妖侍的目光中后知后觉明白了些点什么，只得讪讪点了点头，而后扭身回竹筠馆。
蔺空青早在进宫前就恢复原貌，看着林倦这不知所措的窘态，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唇。
林倦一路扶着额走进了门，直到了房内才放下手，不断洗刷着方才的记忆，试图将方才的一幕忘记。
“主人，你也歇下吧。”
“轰——”
建起的高墙轰然倒塌，方才那一瞬的记忆如同海水的巨浪一般，涌入脑子。
林倦身体一僵，缓缓转回身，看向玄灵时，见他一副一本正经，十分认真的表情，证明他所说的话并非玩笑。
只是……
自那一日之后，他们似乎不曾单独待在一起过。乐等闲常常待在他身侧，或者就是蔺空青在身侧，如现在这般两人待在一处的情况，自那日以来还是第一次。
这一待，又不可避免想起那一日的情形，林倦在脑中默念三遍：玄灵是你的佩剑。
再睁眼时，他还在身侧守着他。林倦对他微笑道：“逛了一日，你也累了，去歇息吧。”
玄灵闻言一脸莫名，摇了摇头：“主人，我不会累。”
林倦：……
还未等他再说什么，听得他继续道：“主人快睡吧。”
说得容易，有你在侧，我怎么睡得着？若是以往，原本是相反的，有你在才安心。不想如今却如此，林倦欲哭无泪，偏偏又不能直说。
再对望下去，许都快天明了。
林倦打理好自己后，憋屈的爬上了床。玄灵就坐在他的不远处，如同以往千百次那般，守在他的身边，而第一次，他感受到的不是厚重的安全感，而是某种被盯视的如芒在背。
*****
幽深的山谷中，一只白蝶本在无忧无虑翩翩飞舞，却在经过一线天时撞上了紧锣密织的蛛丝网。
挣扎许久不得走脱，蛛丝网上的粘液不断粘黏到白蝶身上，反倒越缠越紧，过了半晌，白蝶不再挣动，一副安然就死之态，似乎已彻底放弃求生。
守在蛛丝网一端的黑色蜘蛛见状，兴奋的沿着蛛丝织成的路攀爬过去，找准了白蝶的肚腹，张开尖锐的口器，已准备好饱餐一段。
“啦啦啦……”
突然间，一线天外传来细微的歌谣，由远及近，轻快而明晰。
下一瞬已张开口器的黑色蜘蛛倏然炸裂，残肢七零八落散在了白蝶周围，蓝色的血液均匀喷洒在白蝶和它自己罗织的网上。
“哎呀，好可怜的小蝴蝶呀～”
白衣小姑娘手一抬，“解救”了差点成为蜘蛛口中餐食的白色蝴蝶，任由它身上的白色鳞粉沾到指尖。
可不知为何，刚刚在蛛网上还安然赴死的白蝶，此刻在小姑娘的手中却无意识颤抖起来，而后拼命试图挣脱她的手心。
“咦？分明是我救了你，你却不感激我，还要逃走吗？真不乖呀……”
白色蝴蝶听完这些话，挣得似乎更厉害了，忽然，女孩手微微一松，白蝶以为终得走脱，努力挣翅向前飞。
可惜还飞不到半尺，倏然被一双手拢在掌心。
“嗯，原来你是真的想走呀，这么想跑，真是太不乖了……”女孩说着，两指倏然攥紧它的翅膀，声音突然兴奋起来，“那可不行的哦，可是，该怎么办呢？”
女孩越说，一双眼睛就如同黑曜石般，又黑又亮：“既然这样，那就让你永远也飞不了好了——”
“撕啦——”
风中并无声响，可这声响，已经经由蝶翅，穿入了蝶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像是一种凄厉而痛苦的哀嚎。
可即使如此，它还是颤抖着身躯，颤巍巍扇动着残存的右翅，身上所有的部位都在叫嚣着：快逃，快逃，快逃……
“撕啦——”
又一声，蝴蝶的右翅也被扯掉了，整个躯干光秃秃，只余几只细黑的足和几乎已经无感知能力的触角。背上的伤口还渗着血，可它并未放弃，意识中，或许还在机械的挣脱这一切。
“嘻嘻嘻，嘻嘻……这才乖嘛……”
看着如爬虫一般失了翅膀的蝴蝶，女孩似乎很是愉悦，任由它在自己的手中爬来爬去。
过了长长的一线天，就要进入目的地了。女孩顿了一瞬，看着手中黑漆漆乱爬的“爬虫”，她的眼中突然涌出一丝嫌弃：“好丑！你怎么会这么丑？既然这么丑，又为何还有脸存活于世？”
说着，直接将它剩下的足全都扯了下来，连触角都未放过，女孩又愉悦起来：“这样，才对呀……你本就该是这样的，不是吗？嘻嘻嘻……”
白蝶彻底变回了“黑色毛毛虫”，周身已疼得没了知觉，只余一点反射性的动静，在她手心艰难蠕动。
“好丑，真丑，真难看！该死！”女孩说着，将它远远的抛在了另一张蛛网上，很快就被一只棕色的大蜘蛛活活啃食殆尽。
“哒啦啦……”
空谷中又响起了女孩的愉悦的哼歌声，周围石林密布，每一根石树上都有一张巨大的人脸。
他们“脸上”的笑容，同小女孩勾起的月牙一样的唇十分相似，众多的“石脸”直直睁着眼，似乎都在盯着这个白衣小姑娘的背影，似乎都在羡慕她可自由穿行。
“哥哥，我回来啦！”
白衣小姑娘一路蹦蹦跳跳，穿过一众没有呼吸和生气的“人群”，终于回到了自己和哥哥的家中。
被她称为“哥哥”的人身形一顿，缓缓转身，面上赫然是一张漆黑的鬼面具，可面具下的声音却分外温和而宠溺：“潋儿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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