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支很长的队伍，聚集点外，小孩子和妇女老人站在道路的两侧。而在他们视线所交汇的地方，穿着制式军绿色服装的男人们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看模样，这群人应该不是军人，只不过穿着这身衣服。在这里，这身衣服被赋予了许多意义，每家每户都能掏出一件。
长辈们说，这是在宜陵聚集点干工时组织发下来的，结实耐用，缝缝补补能够穿很久。
“黄书记！”有人看见了队伍为首的男人。
“小娃子怎么跑来了，快回去！回去！”黄书记的腿有点跛，脚步一深一浅，“你们真的是....哎....”
“哎呀。”有妇女看到了男人们抬着的担架，“这是谁家的啊，可怜哦。”
“这次走了好长时间，现在才回来。”
“估计又是白费了，这还算什么事啊。待在这里多好，天天寻思去外面。”
道路两侧的人七嘴八舌，纷纷对现状指指点点。
“外头能有这里安全吗，你们哪个不是从外面来的。去不了节点城，哪里不都是一样？”
“哎哟，怎么办哦，真不给人活路哦。”
林母像是在擦着眼泪，她捂着眼睛，没看向我：“小苏，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去，大人们有事要干，今天怕是不得闲了。”
如果林母是唤我回去，我定是不会走的，但是我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我身旁这群小屁孩继续待着。
虽然男人们赶忙挡住了那布里的东西，但我还是能够清晰看见，白花花的骨头架子被粗麻布包裹着，圆滚滚的颅骨甚至在麻布的表面印上了轮廓。
心里一阵恶寒，这幅画面让我有点反胃，尽管我的记忆中，更加恐怖的画面都存在着，但是眼下的切身体验，还是让我招架不住。
我和记忆中的我还是存在不小的差距，我把这归咎于我的状态还没有恢复。
如果是记忆中的洛苏，一定会很冷静吧...
“小生、萱萱，还有兮儿，别看了，跟我走。”我两只手各牵了个小女孩，至于小生，我则是在他身后踹着他的屁股跑。
“姥姥讲过，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踢我屁股，呜呜呜。”
陈小生捂着屁股在我们仨前面飞快地跑着。
看着陈小生委屈的样子，我有点动摇，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哼，我们小苏姐姐还没和你算账呢，之前你说小苏姐姐傻乎乎的，像个笨蛋！是不是，兮儿？”
熟练的拱火大师邓萱萱再次说到了我的心坎。
“嗯嗯！”小跟班林琳兮赞同点头。
陈小生边跑边抗议：“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
“哈，陈小生，拿命来！”我大手一挥，两手拉着小女孩便向前冲去。
“要摔倒啦！！”林琳兮在一边大喊。
萱萱倒是笑得特别开心：“哈哈哈！”
我这位大女孩与身边的三个小屁孩在泥巴路上撒着欢，迎面而来的乡间清风吹得人很舒服，我忽然想到了失序纪元前的乡村小诗。
即便才遇见了那副让人生理与心理双重不适的场面，但这群生活在乱世里小孩子，不知是该说他们承受能力惊人，还是不谙世事。
仿佛刚才的事情完全不存在过，只是自由的、活泼的在路上你追我赶。而百米外的村头，却是一番可怕、悲伤的景象。
我没有想太多，我知道我又开心过了头，带着一帮子小孩在村子里上蹿下跳，顺便拉着人打了场球赛，不出意料，又是我暴力取胜。
“等会儿！”
我才反应过来。
“我的目标可不是成为村头孩子王啊！”
我好像看见了在主导一场场实验的洛苏，在繁忙的工作中他匆忙一瞥，看见了我这个浪费时间的女孩子。
“你们在这待着，哪里都不要去，要是谁让我知道偷偷跑去村口，别怪我从这里一路追过去。”
小屁孩们面面相觑，不敢吱声，大概是被我吓到了吧，正合我意。
“放心吧，小苏姐姐。”萱萱笑着，“妈妈告诉过我们，要想活着，一定要听黄叔叔的话。”
她指的是黄支书，接任上一位村支书的新支书，而上一位村支书是为了救萱萱的爸爸而死。
周围的小孩子在听到萱萱的话后，都认同的点头。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这些孩子突然在我面前变得好成熟，可以毫不避讳地谈论生死。而我刚才的发言则显得非常多余。
我这位孩子王好像也名不副实....
女孩的声音凝噎住了，她的腮帮子鼓了鼓，又泄了气。
如果是记忆中我，应该不会像这样难堪吧...
————
“你一个女娃子，多少岁？我十五岁的女儿都比你高。”黄支书把杯子放下，他的腿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你来掺和什么，这都是大人的事情。”
这个村子的昼夜很奇怪，我能感受到每天的时长都不一样，有时候钟表上的二十四个小时里，月亮能转出来两次。
我估摸着时间，在探索队回来的四个昼夜后，我去找了这位村支书，向他表明加入探索队的想法。
黄支书的语气还算平和，我鼓足勇气和他对视着。想让他看出我眼里的坚定。
“我是强观测者！”
“这村里谁不是强观测者。”黄支书语重心长，“这年头弱观测者早没了，剩下的不都是强观测者吗。”
我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清楚，于是赶忙开口补充：“我是五级强观测者。”
“我听说你是来自外面的聚集点。”黄支书和蔼地笑着，“他们给你检测过观测等级吗？”
还没等我回答，黄支书只是把我的发言当作了小孩的玩笑：“只有节点城才有能够用来进行检测的五级失序源，你呀，你们这些娃子说话总是不打草稿哦。”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哪怕我说自己是四级，也许黄支书都不会直接料定我是胡说。
“只要你们把我带到失序区域里，不就能知道了吗。”我想到了办法，“你们也不会损失什么。”
“胡闹！”黄支书的声音突然严肃，“这外面的失序现象可不是闹着玩的，是会死人的！到处都是‘断崖’，上一秒还是一级，下一秒就能给你跳到三级去。”
“哎，有这心思真的很好。”兴许是觉得不该用这么严肃的口吻对我说话，黄支书琢磨着开口，“很多人觉得我们不该出去找路....幸好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还能理解我们，要是年轻人都不理解我们了，我们干这些也没意义，老王他娘的也白死了。”
“我晓得你是很认真地在和我说这事，但在我们这批人死完之前，还轮不到你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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