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愣着啊，动筷子啊，做的饭不合你们胃口？”
饭桌上的氛围很沉默，大嫂最后落座，主动打破僵局。
“小夜啊，现在毕业了，平时没事都可以回家来吃饭啊。”
大嫂说着便给柳夜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碗里。
柳夜笑着点点头，一声不吭的拿起筷子吃饭。
大嫂脾气好，印象里从来就没有生过气，是个情绪极其稳定的好女人，柳夜时常在想，以大哥的倔脾气，这个家没有大嫂，迟早得散。
大嫂紧接着又给宗芊夹菜，温柔笑道：“芊芊啊，小夜他有时候就是不爱说话，现在出社会之后慢慢都会有所改变的，你们今后多联系啊，有时间就约着一起玩玩，多交流交流也是好事嘛。”
“谢谢姐姐。”宗芊那张精致的娃娃脸笑起来颇为甜美，看的大嫂心花怒放的。
大嫂最后看了丈夫一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只是默默给他夹菜，同时伸出脚在桌子下边轻轻碰了一下。
刚才兄弟两个出去一趟之后，回来就一句话不说，她都能想到，肯定是丈夫又在小夜面前说一些大道理之类的。
人家刚毕业的年轻小伙子，有自己的想法，管那么多干什么。
能成就成，不能成也就算了嘛，伤了和气就得不偿失了。
大嫂努力尝试让氛围活跃起来，问道：“小夜芊芊，你们喝点什么？家里啤酒饮料都有。”
柳夜摇摇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以前每次大哥的脸色不对劲，他都会本能的感到畏惧，不敢去看那张严肃的脸，此刻心里却是毫无波澜，极其平淡。
宗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知道柳旭小两口的心意，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这一家子内部出现矛盾。
她主动起身说道：“姐姐你坐着吃，我去冰箱拿点饮料过来。”
等她重新回来坐下，拉开易拉罐的拉环递给柳旭，轻声道：“旭哥。”
柳旭这才抬头，接过饮料轻轻放在桌上。
宗芊瞥了一眼左侧的柳夜，对着他挤眉弄眼。
柳夜不为所动，当她是空气。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柳夜闷头吃了一阵儿，起身去到沙发坐着看电视。
这时，柳旭嗓音低沉着问道：“小夜，你现在做的什么工作，在什么地方，一个月工资多少，五险一金有吗。”
他的语气较为平淡，让人听不出是在质问还是单纯的好奇。
听到这话的大嫂立刻放下筷子，笑着说道：“小夜私底下跟我说过，他在培训机构当老师，这行这两年不好做，他怕你说他，所以就没让我告诉你。”
柳夜朝着大嫂看去，怔怔出神。
宗芊也趁机打开话题：“这一行的确不好做，陆陆续续关停了很多家机构，不过也算是和他专业相关的工作吧，积累点经验，今后可以去更好的平台啊，这是好事。”
这姑娘，脑子真挺好使的…柳夜轻轻笑了笑。
柳旭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听不进去，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支撑着上半身，后背挺直，真就一副老干部的姿态，不苟言笑。
“你们别说话，我要听小夜自己说。”柳旭沉声道，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柳夜躺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如实说道：“其实我在楼下网吧上班，一直没敢告诉你们，是想着等换了工作再说。”
柳旭缓缓转身，皱眉道：“你一个本科师范生，去网吧上班？”
他的脸上肉眼可见多出几道皱纹。
柳夜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就连你会说什么话我都提前想到了，我的专业能力不足，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相关工作，先找一份工作干着，今后有机会再换，我想的就这么简单。”
屋子里的氛围降到了最低点，就连健谈的宗芊也不敢在此刻开口，首先是不知道说什么能够缓解一下兄弟俩之间的剑拔弩张，其次这是别人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
宗芊起身帮着大嫂将空盘子和碗筷拿到厨房去，然后来到沙发坐下，挡在柳旭和柳夜中间，谁也看不到谁。
大嫂来到丈夫身后，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柔声道：“你最近都没休息好，洗漱下上床睡觉吧，让他们两个多聊聊。”
柳旭将妻子的手轻轻拿开，起身来到电视机面前，俯视着柳夜，神情肃穆道：“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可以跟我说，我虽然没什么人脉，给你找份正经工作还是不成问题。”
柳夜缓缓抬头，毫无波澜的说道：“哥，你别再掌控我的人生了，行吗？”
此话一出，宗芊浑身起鸡皮疙瘩，呆呆的看着柳夜，不知不觉间，对他的小怨恨此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嫂站在客厅里，看着兄弟两人现在这副模样，不禁鼻子一酸，转身回到卧室关上房门。
宗芊赶忙起身跟了过去。
柳旭直勾勾看着柳夜，半晌说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的柳夜心头一颤。
从小到大，他都很听大哥的话。
“初中有很多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你要洁身自好，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踏实学习争取考上重点高中。”
“高中时期学业为重，高考可能是你此生仅有的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要因为谈恋爱而耽误自己的前途。”
“大学是为走入社会做准备，学习专业知识，掌握专业技能，将来毕业之后才能有一技之长能够在社会上立足。”
想到不同时期大哥对他说的话，柳夜觉得一直以来似乎都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强行压制住，一直都活在既定的轨道上。
这些话的确很有道理，但同时也给他带来无形的压力，没能做到符合大哥的预期，他的内心会有一种负罪感。
柳夜最后再看了那张深沉的脸一眼：“哥，我很感谢你能给我的一些人生建议，我会记在心里，但你别强迫我全部按照你的建议走好吗。”
说罢，柳夜转身离开。
柳旭眉头皱紧，欲言又止，听到房门打开再关上，屋子里归于平静。
卧室房门打开，宗芊从里边出来，听到刚才的动静，料想柳夜应该已经走了。
“旭哥，你跟姐姐好好休息，我去跟柳夜说说，先走了啊。”宗芊挥手告别。
电梯还在爬升，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柳夜转头看去，以为是大哥追出来要和他继续掰扯掰扯，看到是宗芊，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宗芊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你也是，知道你大哥的性子，在他面前就顺着他来呗，先把他稳住不就好了，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啊。”
柳夜笑了笑：“我就是因为太了解他的性格…算了，跟你说这些没什么意义。”
宗芊顿时不乐意了，双手环抱，直眉瞪眼道：“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在你大哥面前乖的跟小狗一样，在我面前就不把我当回事，你真是…气死我了。”
两人一同乘坐电梯下楼，朝着小区外走去，路过一栋单元楼下，宗芊停了下来，轻声道：“柳夜，加个微信吧，你短时间内肯定也不会到你大哥家来，我就住这里的，有什么情况我都立刻告诉你。”
“你人还怪好嘞。”
柳夜拿出手机扫她的码，加上后直接转身就走。
宗芊好奇的打量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柳夜离开小区，走在昏暗的巷子里，听着两侧居民楼内传来的动静，不由得想到那句话：
万家灯火，什么时候才有属于我的一盏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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