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温念之也不愿意住在陆府，毕竟，不合规矩。
可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一入汉阳，陆江临就将她架回府里。说什么，陆家的人一定要当面感谢她。
萧锦羡听闻消息，不管不顾先来了一趟陆府。
两人难得异口同声，“不行！”
相视一眼，谁也不想让。谁知道抓阄有没有什么猫腻？
……
温念之望了眼天，实在觉得脑子实在很疼。
堂堂大将军和陆氏商行大当家，一碰在一起，就叫她脑袋疼。
她是什么玩物吗？要他们争来抢去的？
肚子就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她拢眉看着二人，“我饿了。”
恰逢陆老夫人招呼过来，“老身见过将军，席面已备好，将军既然亲临，若是不嫌弃，便先用膳吧。”
萧锦羡抬眼看向皱巴巴的温念之，便答道，“老夫人不必多礼，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陆江临心不甘情不愿，但也没拂了老夫人的面子。
一行人落座后，陆氏其他几房才渐渐分席而坐。
隔着老远，陆家的人便觉察到那边桌上的气氛实在冷得诡异。
老夫人起了个话头，朝着萧锦羡道，“将军今日大驾，令寒舍实乃蓬荜生辉。只是老身不知，可有什么要事吗？”
她看向温念之。
今日陆家替陆江临接风洗尘，便是得知，陆江临当日的救命恩人随他一道入府。
作为陆江临的母亲，是无论如何也要当面答谢温念之的。
且更听说这恩人是名女子，陆江临又说是他的心上人。老夫人为了他的终身大事早就头疼不已。这会儿，更要亲眼看看，若这女子有意做她儿媳妇，也未尝不可。
萧锦羡笑笑。
他今日是秘密来的，少见他一袭月白长袍，翩翩公子的模样。倒是比平日里卸去了倨傲疏离，看起来平易近人不少。
他道，“老夫人有所不知，陆掌柜的救命恩人正是我的妻子。我与她分道而回汉阳府，今日，自是来接她的。”
陆老夫人张了张嘴，然后瞪了陆江临一眼。
不是说是恩人也是心上人吗？这个逆子！惦记上萧锦羡的妻子了？
温念之礼貌地朝陆老夫人笑了笑，陆江临心虚地埋下头。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事。
饭后，萧锦羡顺理成章带着温念之告别陆府。他挑衅地看了陆江临一眼，然后牵着人扬长而去。
待两人离开，老夫人才卸下面上的笑容。
她抬手拧着陆江临的耳朵。
“哎——娘！我都多大了！疼啊——”
“你还知道疼？”她揪起陆江临往院里走，“你怎么跟我说的？救命恩人？心上人？那明明是赵——萧将军的妻，你怎么敢说出口的？”
陆江临挣脱出来，捂着耳朵道，“这两者有什么冲突吗？莫说两人还没行礼呢，就算行了礼，我就喜欢她又如何？”
“逆子！”老夫人一口气提不上来，“且不说老爷还被困西祁，那萧锦羡是什么人？他敢弑兄弑父！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你去招惹他做什么？！温姑娘的确是个好姑娘，可她是萧锦羡的人，你还肖想什么？陆家好不容易安稳一阵……”
“娘！”陆江临将她打断，“他弑兄弑父，都是情有可原！我虽看不惯他，但若没有他，咱们陆家还得受陈皇后的威胁！您还不明白吗？”
他破天荒地第一次替萧锦羡说话。
这人虽捷足先登，抢走了温念之，可他做的事，并非是大逆不道。
是所有人将他一步步逼到今天的。
北宁有今日，离不开宁帝和陈皇后种下的因，离不开韩宥安的不信任，更离不开陆江临的推波助澜。
他已经在无形中与萧锦羡站在了一条船上。
“娘，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您老就安安心心在府里养老，外面有儿子。旁的不用你操心。再说回萧锦羡，那人虽讨厌，可他不会无缘无故针对陆家。要接回父亲，还得靠他。”
老夫人的身形微微颤抖，又渐渐归于平静。
她叹息一声，“罢了，孩子，整个陆家都靠你撑着。娘知道你辛苦了，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父亲。娘只是……不想再失去你。”
“我知道。”陆江临扶着老夫人，将她送回院里，“儿子向你保证，父亲归家的日子不远了。”
陆江临离开后，老夫人才默默红了眼。
她的孩子是她的骄傲。
从小将他养在外面，也没有长歪了去。
他经历了被仇人追杀，又在得救后，为了整个陆家，不得不向仇家低头。
他背负的，远远比她想象的更多。
既然陆江临这样说了，她便选择相信他。
老爷一定快回来了吧。
她走进佛堂，捻起佛珠，默默祈祷着。
*
萧锦羡将温念之带到一处别院中。
半道上，她总算轻松不少。
还好萧锦羡寻来了，不然要她在陆府如坐针毡，还得小住几日。只要一想起来，便觉周身不畅快。
“念念，再委屈你几日，等念琳琅那边处理好，我……”他转身看她，“我就接你回宫。”
她应该是自由的，可是自己一旦走上这条路，他便只存了私心，就想把她圈在自己身边。
以前，他不想用后宅困住她。可现在，他也只能在深宫大院给她营造一方自在的净土。
温念之牵着他的手道，“可是……萧锦羡，若你夺得天下，咱们不要住在汉阳好不好？”
那人的面色软成一滩柔和的月光。
她是懂他的。
她知他也不想留在汉阳，不想留在那样的宫里。
北宁皇宫，留给萧锦羡的只有无比苦痛的回忆。
只听温念之继续道，“你走到今天，一定不止是为了报仇。当初，韩宥安强迫我劝降顾思远。我便存了赌一把的心思，那时候没有你的消息。可是韩宥安把人逼到那样的份上，你……”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你一定不肯屈居人下。”
她定定地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将内心的想法剖析给他，她知他也一定这样想。
“所以，有朝一日，你若夺得天下，咱们可不要留在那样的皇城里。那是属于赵云州的，不是属于你的。”
萧锦羡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好。到时候，念念想去哪里，咱们就定都哪里。”
这是他一直没有宣布新政的原因，他在等她的选择。
总归已经报了仇，她若不愿……哪怕为她弃了江山又有何妨。
温念之牵起他的手，“可若有一天，你厌了烦了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咱们就去江南，寻一处小渔村，过普通的生活。”
他将她搂得更紧些，“好。原来，念念喜欢江南。”
长路漫漫，唯她相伴。
路再难走，只要结伴而行，便无所畏惧。
他实乃庆幸，身边的人始终是她。
院子里忽而传来熟悉的声音，“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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