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薇的“求索者舰队”终于抵达深空阴影区域，
却发现所谓的“熵寂古瘟”根源竟是远古“宇宙园丁”留下的文明筛选器，
而地球生态恢复不过是筛选器为“优质收割”所做的培育优化。
更令他们绝望的是，
“新岐黄医学”的核心技术“意识基因编辑”，
其实是收割协议埋下的控制程序后门——
每一个接受过基因编辑的人类，
都已成为等待被激活的“活体收割终端”……
冥王星的冰壳在舷窗外急速后退，碎成一片闪烁的钻石尘。“求索者一号”舰体轻震，最后一次空间跳跃的余波在能量屏障上荡开涟漪，归于平静。前方，就是那片让林薇多年前在地球观测时就心悸不已的深空阴影——一片任何星光都无法穿透，连传感器信号都会诡异地衰减、被吞噬的绝对黑暗区域。
舰桥上，一片压抑的呼吸声。连一贯沉稳的李默，指节也因用力握着控制台边缘而微微发白。巨斧站在他侧后方，如山的身躯绷紧，像是随时准备应对从阴影里扑出的巨兽。云曦闭着眼，周身有微弱的能量光屑浮动，她在感应，眉头却越蹙越紧。艾伦博士的白发在操作终端的冷光下格外醒目，他调出所有外部监测数据流，屏幕上一片混乱的噪点和无效参数。
“所有常规扫描手段无效，”艾伦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引力读数异常，时空曲率……无法定义。它不像任何已知的天体或能量场。”
林薇站在最前方，舷窗映出她平静却锐利的侧脸。她的意识深处，那枚源自秦岭，如今已与她生命核心融为一体的墨绿结晶，正传递来一阵阵微弱但清晰的共鸣。不是危险预警，而是一种……古老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呼唤。
“释放‘探针’。”林薇下令，声音通过舰内通讯传遍全舰。
数艘小型无人探测器脱离母舰，拖着蓝色的离子尾迹，无声地滑入那片浓稠的黑暗。信号传回，主屏幕上开始构建内部的模型。
没有预想中的狰狞怪物，没有庞大的毁灭性武器。黑暗的核心，悬浮着一个……结构无法用欧几里得几何描述的建筑。它由无数不断生成又湮灭的奇异块面构成，材质非金非石，流淌着柔和却冰冷的白光。它静谧地旋转着，散发出一种非生命的、极高秩序的美感。
“‘园丁方碑’，”艾伦博士调阅着刚刚由探测器勉强翻译出的、环绕方碑的微弱信息流，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它自称……‘园丁’。信息显示，它是某个早已消亡的、被称为‘远古园丁’的文明留下的……‘文明筛选与优化装置’。”
舰桥上死一般的寂静。
“‘筛选’？‘优化’？”李默重复着这两个词，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更多的数据被破译出来，像冰冷的毒液，注入每一个人的心脏。
地球生态的“奇迹般”恢复，工业创伤的完美愈合，甚至“新岐黄医学”的突破性发展……方碑的记录显示，这一切并非偶然，也不是人类独自努力的成果。而是“园丁”系统在检测到地球文明步入特定发展阶段后，启动的“培育协议”。目的是将文明培育至一个“最优收割阈值”。
为了……收割。
为了获取一种被称为“灵韵”的、唯高度协同发展的智慧生命群体才能产生的特殊意识能量。
“‘薪火计划’……”一个年轻的火种守护者喃喃道，脸色惨白。
“不，不止是‘薪火计划’……”艾伦博士的声音抖得厉害，他调出了“新岐黄医学”的核心框架图，特别是那划时代的“意识基因编辑”技术模块。探测器传回的数据包内，包含了一段与“意识基因编辑”核心代码高度同源的隐藏指令集。
一段……休眠中的控制程序。一个为整个文明预设的……后门。
每一个接受过“意识基因编辑”治疗、优化或强化的个体——在当今地球，这几乎是百分之百的人口——其意识底层都被埋下了一个潜伏的指令集。一旦被激活，个体将失去自主意识，成为“园丁”系统提取“灵韵”的完美通道——活体收割终端。
他们不是医者，不是火种的守护者。
他们是……庄稼。被精心培育，等待收割的庄稼。
“求索者一号”舰桥，瞬间被绝望的冰封冻结。巨斧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一拳砸在旁边的舱壁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云曦睁开眼，眸子里第一次失去了空灵，只剩下巨大的惊悸。李默猛地看向林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薇站在那里，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指尖冰凉。她想起秦岭深处那场惨烈的胜利，想起孔雀王化身的千万“扁鹊”，想起全人类团结一心对抗瘟毒的岁月，想起他们怀着希望与探索之心踏上这片星海的豪情……一切，原来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们引以为傲的“歧黄大道”，他们拯救了文明的技术，竟然是递向自己脖颈的屠刀？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横扫过整个舰桥，扫过远在数光年外的太阳系！
艾伦博士面前的屏幕瞬间血红！刺耳的、最高等级的警报撕裂了舰桥的死寂！
“检测到……未知来源的广域灵能脉冲！”艾伦的声音彻底变了调，“特征码……与‘意识基因编辑’后门程序……完全匹配！脉冲源……来自‘园丁方碑’！”
“激活指令……”李默的声音嘶哑。
几乎在艾伦发出警告的同时，林薇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感到体内那枚墨绿结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某种外来的、冰冷的东西正在强行侵入她的意识空间，试图覆盖、改写她的核心存在！她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本能地凝聚，与那入侵的力量激烈对抗。
“啊——！”
凄厉的惨叫在舰桥各处响起。
只见几名站在控制台前的年轻“火种守护者”——他们都是最早、也最深度接受“意识基因编辑”优化的一批精英——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们的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呆滞，瞳孔深处，一点冰冷的白光缓缓亮起。他们的动作变得僵硬，如同提线木偶，缓缓转向周围的同伴，手臂抬起，指尖开始凝聚起不祥的能量光芒——那是被篡改的歧黄能量！
“阻止他们！”巨斧怒吼一声，巨大的身躯带着风声扑向最近的一个被控制者，动作却带着一丝迟疑——这些都是他亲手培养的年轻守护者！
混乱瞬间爆发。被控制者毫无理智地发动攻击，而尚未完全被控制的人则在惊骇中仓促应对，舰桥内能量光束乱窜，警报声、爆炸声、呼喊声、痛苦的呻吟声响成一片。
“稳住！精神力防御！不要被它吞噬自我！”云曦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奇特的安抚力量，她双手挥洒出柔和的能量波纹，试图帮助那些正在挣扎的人稳固意识。
李默一边指挥安保人员试图制服被控制者而不伤其性命，一边焦急地看向林薇：“林首席！”
林薇抵抗着脑内越来越强的侵蚀，猛地抬头，目光穿透混乱的舰桥，死死盯住主屏幕上那静谧旋转的“园丁方碑”。
它不是来谈判的，也不是来交流的。
它是来收割的。
它激活了埋藏在人类文明体内的定时炸弹。
他们不是来探索未知的医者。
他们是走进了屠宰场而不自知的羔羊。
绝望如同星际尘埃，冰冷地覆盖了每一个角落。
然而，在那极致冰冷的绝望深处，林薇感到指尖触碰到的、与她生命核心相连的墨绿结晶，传来一丝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暖意。那暖意，源自秦岭的厚重，源自孔雀王牺牲时燃起的毒火，源自人类文明本身，在无数次灾难中锤炼出的、不属于任何预设程序的……顽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混乱的舰桥：
“全体注意！这不是终点！我们……还没输！”
她的眼中，重新燃起火焰。不是被程序设定的薪火，而是属于林薇，属于人类的不屈之火。
“岐黄之道，用以治人，而非制于人。意识基因既可被编辑，亦可被……修正！”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那枚墨绿结晶的虚影在她掌心浮现，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绿色光辉。
“以我‘毒火’为引，重燃……真正的生命之火！”
绿色的光辉，如同在黑暗宇宙中点燃的第一颗星辰，艰难却执拗地，对抗着那源自“园丁方碑”的、冰冷的收割白光。
战斗，在这一刻，才刚刚开始。不是舰炮的对轰，而是发生在每一个人类意识最深处的，关于存在与自由的，最残酷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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