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万神殿，简单来说，是一个文明中所有神明的集合象征与纪念载体。
本质是为了留存、铭记那些至高神明的存在印记，让其不再是虚无的概念，而是有具象化的意义归属。
但基沃托斯的学生们，却存在一种特殊的矛盾：她们虽拥有 「神」的身份，却始终无法触及「神」的核心位格。
这其实并不难理解。究其根本，她们终究是「人造物」，是历史文化底蕴的呈现……
真正的神明，其存在逻辑是「自因的必然」——无需依赖任何外部条件，自身便是存在的原因。
不像人类需要借助外界的关联（如身份、情感、环境）来锚定自我。从这个定义来看，基沃托斯的学生，顶多只能算作「神明的赝品」。
不过，在轩铭的阅历里，「赝品战胜正品」从不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基沃托斯的学生们并非毫无基础——她们本身就潜藏着神明的位格根基，只是尚未完全觉醒。
轩铭对此有着切实的见证，他身边的几位学生，便是这种 「潜力」最好的证明。
加之目前世界观的种种……
“看来，又得费些功夫去追根溯源了 —— 不过，这倒轮不到我来操心。”
轩铭开口时，指尖已将那份印着「万神殿」相关信息的文件收拢，递向对面的十六夜健太郎，
“以我现在的知识储备，这些信息暂时派不上用场。”
这是留给「首脑」那边用的……
文件递到半途，轩铭指尖微顿，目光扫过健太郎的机械脸庞——还是稍微引导一番吧：“这东西你先收着，等首脑那边派人来要，再交上去不迟。我虽能代你证明立场，但你身为总裁董事，总该亲自表个态，不是吗？”
若是让十六夜健太郎只做沙勒的傀儡，那留着他倒不如直接除掉，总集世界首脑这样草菅人命的作风肯定不难联想到这种情况。
而且，这也是权力场里最基本的微妙制衡。只不过眼下，圣奈芙蒂斯的生死存亡压过了一切权力纠葛，才让这份制衡暂时隐了形。
连能不能活下来都未可知，又哪来的心思搞内斗？
总集世界的立场，还真是好用啊。
今由他这位「沙勒的老师」、「基沃托斯最高领导者」亲自向十六夜健太郎阐明「圣奈芙蒂斯集团」的立场，对方岂会不感恩戴德？
“多谢您的谏言，沙勒的老师。您考虑的，确实对我们集团日后的处境大有裨益。”健太郎双手接过文件，语气里满是敬畏。
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好了，作为经常处理这些事情的董事总裁，自然明白轩铭的含金量。
轩铭心里也了然：圣奈芙蒂斯如今完全受制于沙勒，底下人多少会有怨言，只是被生死存亡的压力压着，没人敢表露罢了。
而现在，正是他向这个集团抛出橄榄枝的最佳时机。或者说，钓鱼的最佳时机。
周围依旧是存在电信号的信息，蹩脚的原始人手段。
身为总集世界的首脑，为了这一步，还真是绕了不少路，才布下这盘大棋。
“我之前就说过，总集世界从不论对错、不看事实 —— 它只认立场。”
轩铭的声音比往常更沉，刻意放慢的语速像是在给十六夜健太郎敲警钟。
转过身，轩铭继续开口道：“凯撒集团会覆灭，根本原因不是实力不足，也不是得罪了谁，就在于他们挡了首脑的路，说白了 —— 就是忤逆了总集世界的「立场」。”
「立场」二字，轩铭已经这两个字提及了不少遍了。
在场的人哪怕再迟钝，也该摸清他口中「总集世界的立场法则」有多残酷：只要立场相悖，那么就有了动手的理由。
讲道理？总集世界本身就讲一个道理：立场。
“空口描述太轻了，我想让你亲眼看看 —— 什么叫总集世界的「立场清算」。”
话音落下，墙面突然出现了一道投影荧幕，随后亮起。
湛蓝色的微光像活物般聚拢，几秒后便拼凑出一幅让人头皮发麻的画面：
满地的尸骸层层叠叠，泛着冷光的金属碎片嵌在血肉间，远处的建筑只剩下焦黑的框架，空气仿佛都凝固在血腥的寂静里。
这是轩铭之前在阿拜多斯让「名」做的——「不留任何活口」。
“这……这是？！”
显然，还是人类之躯，然后被尽数化为了残缺的尸骸……
人类，在基沃托斯内不应该是以动物姿态存在了吗？
“那个——”
“凯撒集团在基沃托斯境外的秘密基地。”轩铭的目光没离开荧幕，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
“根据之前收集的信息，凯撒集团是第三时代的「外来者」——他们不是基沃托斯本土文明的延续，而是主动跨越维度，在这里扎根定居的势力。”
不过可惜，他们被做局了，基沃托斯目前的时间虽然表面向前流淌，但实际上没有「成长」的迹象。
“这正是凯撒集团与第二时代遗民最本质的不同——前者是带着野心「入侵」的外来者，后者是侥幸留存的「幸存者」。”
随后，关于第二时代的覆灭，然后在新的时代扎根，关于火种的传承，也得回归到一个问题：
“我想，依照文明存在总和的基数，为了生存起见——应该会存在舍弃一些末端的部分，那些富有野心，或者说更加特立独行的，才能在新的文明之中生根发芽……”
文明的火种想要重新燃起，至少，留下了的部分，得是能够拿动火种的人。
换言之，也就是有能力的人。
“而凯撒集团，作为外来者。对于那些富有野心之人，自然能够作为优质的土壤——”
健太郎顿了顿，也顺着轩铭的思路往下想：“所以，是我们的同胞所为……这也是您让我们保证立场的缘由吗？”
“不是我的推测，健太郎先生。”轩铭突然开口打断他，语气里多了几分刻意的保留，“这是总集世界直接提供的信息 —— 我不敢说它绝对正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首脑想让我们看到的「真相」。”
轩铭既是总集世界的首脑，又是基沃托斯的「老师」，现在不能把话说死——万一后续发现信息有误，「总集世界提供的内容」比「我轩铭的推测」更容易圆回来。
决定权在自己手里嘛。而且——「首脑的决定」和「阮轩铭的想法」，在旁人眼里本就该是两回事。
首脑说的话，和我基沃托斯的老师：阮轩铭，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
没有的好吧。
——再说了，我，阮轩铭，身为基沃托斯的老师，哪次不是为了这里的众生拼尽全力？救大家于水火之中？
什么？
你问我水火哪里来的？
——知道了还问，不想活了？
拖出去。
“未免也太……”
健太郎看着满地的人类尸骸，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单纯就是因为立场的忤逆……所以才……
“做出这番成果的，就是在你身边的那位黑发的代行者，不过她只是执行人，颁布命令的，其实是首脑。”
“就……单纯的是因为立场的忤逆吗？” 健太郎还是不敢相信。
“这是首脑想让我们知道的答案。” 轩铭的语气冷了些，“若是我们敢深究更深入的领域，想必现在，我们都已经人头落地了。”
毕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位代行者还在，不是吗？
健太郎没再说话——他对总集世界的作风并没有直接表示什么怨言。
他清楚，这里头定然有更多他不知道的隐情，而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好事。
眼下最要紧的，从不是追问缘由，是想办法在基沃托斯和总集世界的斡旋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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