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御书房前的青石板,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院中,皓承宇居中而立,夜阡绝与百复初分侍两侧,皓家兄弟们则聚在一旁。
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院子中央那道傲然的身影上,仿佛被无形的力道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忘了。
一炷香,仅仅一炷香,便终结了他们眼中无法撼动的困局。
那份震撼,如惊雷在心底炸开,久久不散,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膜拜的敬畏。
廊柱的阴影里,岩洪超将身子藏得更深了。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万年来,灾祸如影随形,他早已习惯了在绝望中沉睡又醒来。
可他从未想过,那个他以为需要自己庇护的凌深,竟已强大到如此地步。
这股力量,如同一座巍峨的山,瞬间压垮了他心中所有的不安与彷徨。
他像个终于找到归途的迷途孩子,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步履有些虚浮,却无比坚定。
他走到凌博渊身边,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凌深……你……”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低语:
“原来你这么厉害……看来,我的灵力……是不是恢复,都无所谓了。”
这是他万年来,第一次尝到“被保护”的滋味。
那份沉甸甸的安全感,像暖流,瞬间融化了他心底积压了万年的寒冰。
他怔怔地看着凌博渊,脸上,竟慢慢绽开一个从未有过的、如拨云见日般灿烂的笑容。
而那张万年冰封的俊脸,在触碰到这片阳光时,也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冰霜褪去,棱角柔和,最终,一抹极淡、却足以温暖整个寒冬的笑意,如初春的暖阳,悄然在他唇边漾开。
当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缓缓散去,百复初是第一个从震撼中挣脱出来的人。
医者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顾不得擦拭额角的冷汗,快步冲向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
他的手指沉稳而迅速地探向每个人的脉搏,将一枚枚散发着清香的疗伤丹药,小心翼翼地喂入他们口中。
他的眼中没有君王,没有王子,只有需要拯救的生命。
而另一边,皓承宇的脸上已寻不到半分波澜,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戏剧。
他目光冷然,扫过瘫软在地的皓思离,声音不大,却像寒冰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九王子皓思离,勾结江湖匪类,引狼入室,行刺君亲,罪大恶极。”
“即日起,废为庶人,流放北邙。”
他顿了顿,不容置喙地补充道:
“即刻押入天牢,三日后启程,此生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话音刚落,皓思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深深叩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如释重负:
“父王英明!”
这句“英明”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皓思离。
他瘫软如泥,面无人色,嘴里喃喃自语:
“北邙……不……不要……”
那个名字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天寒地冻,鸟兽绝迹,去那里,和直接宣判他死刑有什么区别?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哀嚎,两名面无表情的御林军已如鹰隼般上前,像拖拽一袋垃圾般,将他粗暴地拖向了那座不见天日的天牢。
沉重的牢门轰然关闭,隔绝了他最后的光明与希望。
御书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哔剥的轻响。
一夜未眠的皓承宇端坐于龙椅,窗外天色微明,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半分光亮。
睡意?
早已被这无边无际的孤寂吞噬。
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一幅画卷缓缓展开。
画卷上,曾有过十三个鲜活的面容,如今却被硬生生划去了大半,只剩寥寥数笔。
老九的身影刚刚被墨迹彻底抹去,那片代表着北邙苦寒之地的浓黑,刺得他心口发疼。
现在,画卷上只剩下三个了。
作为君王,他手握天下生杀,每一个决定都出自帝王心术,权衡利弊,他自认做得天衣无缝,无愧于江山社稷。
可当他褪下龙袍,回归“父亲”这个身份时,这幅画卷便成了他心头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以为自己能成为庇护他们的参天大树,却发现自己只是一把无情的刻刀,亲手将他们一个个剔除、雕琢,直至面目全非。
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感袭来,他抬起手,用指节用力按压着刺痛的眉心,仿佛想将那份无力感挤出脑海。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在这孤寂的御书房里,向那虚无缥缈的上苍,献上一个父亲最卑微的祈祷:
愿剩下的这三个,能平安,能……和睦。
御书房的寂静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打破,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弥漫的悲伤。
一袭素衣的尹妃,如同一缕幽魂,缓缓飘至书案前。
她没有行礼,而是双膝重重跪地,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声音嘶哑而空洞:
“罪妇尹氏,叩见大王。”
皓承宇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里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说吧,你想说什么。”
尹妃缓缓直起身,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皇后娘娘所中之毒,是罪妇亲手所下。”
她顿了顿,在皓承宇那双瞬间凝固的眸子中,投下了第二颗石子:
“但……毒,是贵妃给的。”
皓承宇的呼吸一滞,他长长地、仿佛要将胸中所有郁气都吐出般,叹了口气:
“寡人……早已猜到。”
他的声音艰涩:
“只是……那些早夭的孩子们……”
“他们也不是病逝。”
尹妃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如刀,剖开这宫闱最黑暗的秘密。
“是贵妃把毒药交给罪妇,罪妇买通了各宫的侍女,将那无色无味的慢性毒,混入他们的衣食之中。”
她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冷漠得可怕:
“为了不露痕迹,罪妇没有给六王子、九王子和十三王子的饮食衣物放毒。”
“罪妇曾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波动,望向虚空。
“明明十一王子的饮食和衣物中也下了毒,他却安然无恙。”
“直到今日,罪妇才明白……他拜的师父,是药神。”
“他与神仙为伍,自然不惧凡间剧毒。”
皓承宇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死死盯着尹妃,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这些事,你若不说,便成永久的秘密。”
“为何……要现在来坦白?”
尹妃终于笑了,那笑容凄苦而怨毒,像一朵在寒风中骤然绽放的毒花。
“因为罪妇的儿子,被流放北邙;而贵妃的儿子,却安然无恙,尽享尊荣!”
“大王,您可知这一切的背后,都是贵妃在步步为营,将我们都当作她的棋子!”
“罪妇……不甘心!”
最后这句话,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那积压了十数年的恨意与绝望,如火山般喷涌而出,瞬间撕裂了御书房里所有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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