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号的主电缆刚更换完毕,备用电源的暖光还未完全褪去,感应水晶突然泛起干涩的土黄色。水晶表面的星图中,一颗被赤红色沙漠覆盖的星球正悬浮在恒星的宜居带边缘,地表没有任何液态水的痕迹,连大气中都检测不到水分子的振动频率——这里是“枯寂星”,联盟档案中标记为“极端干旱行星”,却在能量图谱上显示出诡异的“水痕残留”,仿佛曾有过汪洋大海。
“大气湿度0.01%,地表温度78摄氏度。”小张盯着探测器的数据,眉头拧成了疙瘩,“连最深的峡谷里都没有冰盖,这颗星球就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海绵,连水蒸气都找不到。”
林夏将元初水晶贴近感应水晶,土黄色光晕中浮现出更矛盾的画面:枯寂星的岩层里嵌着大量螺壳化石,这些化石的纹路与海洋生物完全一致;沙漠表面的沙丘呈现出波浪状的层理结构,分明是远古河床的痕迹;最惊人的是一处裸露的岩壁,上面布满了类似珊瑚虫的钻孔,钻孔的密度足以证明这里曾是生机勃勃的浅海——这颗星球曾拥有浩瀚的海洋,却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失去了所有水分子,像被宇宙之手凭空抹去。
“不是自然蒸发。”李强放大岩层的光谱分析,“这些螺壳化石的碳酸钙结构没有风化痕迹,说明水分消失得极其突然,连化学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共生兽对着水晶发出焦躁的嘶鸣,体内的红蓝光晕失去了往日的润泽,变得黯淡而干燥。小家伙用爪子在控制台上划出一道蒸发曲线,曲线在某个节点突然断崖式下跌,与枯寂星的地质年代对比后显示——水分消失发生在五万年前,恰好是这颗星球的智慧种族“沙栖族”消失的时间。
星轨号降落在枯寂星的“古海岸遗迹”时,飞船的起落架陷入了滚烫的沙粒中。舷窗外,赤红色的沙丘连绵起伏,风卷起的沙砾打在舱壁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无数细小的石子在叩门。远处的地平线扭曲成晃动的热浪,任何物体在视野中都显得模糊而虚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高温中融化。
“连探测器都快失灵了。”小张擦了擦额角的汗,防护服的温控系统已经开到最大,“这里的电磁辐射会干扰水分子检测,我们得用最原始的方法——钻探岩层。”
跟着沙粒中裸露的螺壳化石,他们找到一处相对坚硬的岩层。李强启动便携式钻探机,钻头没入岩层的瞬间,溅起的不是沙砾,而是带着金属光泽的粉末。当钻头深入到百米深度时,机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钻探杆被某种结晶卡住了。
“是‘脱水晶体’!”林夏看着被拉上来的钻头,上面缠着银白色的纤维状结晶,这些结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芒,用检测仪一照,屏幕上竟跳出了水分子的分解图谱,“这是h?o分子被强行分解后的产物!氢原子与硅元素结合成了这种晶体,氧原子则被氧化成了岩层中的氧化铁——难怪这里是赤红色!”
共生兽突然对着岩层喷出红蓝光晕,光晕渗入的地方,银白色晶体开始融化,释放出微弱的氢气。小家伙用爪子扒开表层沙粒,露出底下更密集的晶体网络,这些晶体像血管般遍布岩层,将整个星球的水分子残骸连接成一个巨大的“脱水系统”。
“是人为分解!”李强的声音带着震惊,“沙栖族用某种技术将水分子拆分成氢和氧,再强迫它们与其他元素结合,这才能解释为什么连大气中都没有水蒸气——他们主动毁掉了自己的海洋!”
在一处半埋在沙中的沙栖族遗迹里,他们找到了答案。遗迹的石壁上刻着粗糙的壁画:最初的枯寂星是颗蓝色星球,沙栖族在海洋边建立城市,用贝壳建造房屋,用渔网捕捞生物;后来画面突然变得混乱,无数黑色的“水怪”从深海涌出,吞噬着城市和族人;最后的壁画上,沙栖族的祭司们围着巨大的水晶阵,将海洋的水流引入阵中,水晶发出刺眼的光芒,海水在光芒中化作白烟消失,而水怪也随之消散。
“他们不是毁掉水,是在用极端方式对抗灾难。”林夏抚摸着壁画上祭司们痛苦的表情,“这些水怪很可能是依赖水生存的寄生生物,沙栖族为了消灭它们,选择了同归于尽——没有水,水怪无法生存,他们自己也……”
石壁的夹层里藏着一卷用兽皮制成的“沙书”,上面用碳粉写着沙栖族的文字。李强用翻译器解读后,露出了沉重的表情:“五万年前,‘噬水虫’从外太空坠入海洋,它们以水分子为食,繁殖速度极快,十年内就吞噬了半个海洋。沙栖族尝试过所有方法——下毒、高温、能量冲击,都无法杀死它们,因为只要有一滴水,噬水虫就能重生。”
沙书的最后几页记录着最后的决定:“用‘星核转化阵’分解所有水分子,让噬水虫失去生存根基。我们知道这意味着死亡,但至少……能保住星球的骨架,留给未来的智慧生命一个没有水怪的世界。”落款是沙栖族最后一任祭司的名字,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水滴符号,像是最后的告别。
在遗迹的中心,他们找到了“星核转化阵”的残骸——一块直径十米的黑色水晶,水晶内部还残留着分解水分子的能量波。水晶的基座上刻着一行小字:“我们饮尽了最后一滴水,只为让后来者明白,有些守护,需要以失去为代价。”
“他们成功了。”小张检测着水晶周围的土壤,“没有发现任何噬水虫的残留dNA,这种生物真的随着水的消失而灭绝了。”
但林夏注意到,水晶的能量波还在缓慢运转,像一颗没有熄灭的心脏。她试着将星轨之丝探入水晶,丝线上传来沙栖族的集体意识——那是无数干涸的喉咙在低语:“我们不后悔,但如果有选择,谁不想在海边听潮起潮落?”
共生兽突然将星轨号储存的部分水循环过滤液倒入水晶的裂缝中。奇迹发生了:银白色的脱水晶体开始分解,释放出氢和氧原子,在红蓝光晕的催化下重新结合成水分子。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形成的水珠也迅速被高温蒸发,却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水痕——这是五万年来,枯寂星第一次出现液态水。
“或许有一天,这里能重新拥有海洋。”林夏看着那道转瞬即逝的水痕,“只要停止星核转化阵的能量,让氢氧原子重新结合,再经过亿万年的积累……”
李强摇头:“沙栖族的技术太彻底了,氢原子与硅元素的结合已经不可逆,除非有外力强行打破这种化学键。但他们留下的,不只是枯寂的沙漠,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离开前,他们在遗迹旁立了一块用星轨号金属碎片制成的纪念碑,上面刻着沙书最后那句话,并用宇宙通用语标注了水分子的化学式。当星轨号升空时,林夏最后看了一眼枯寂星——赤红色的沙漠在恒星照耀下泛着绝望的光芒,却又因那些螺壳化石和水痕壁画,透着一丝悲壮的温柔。
小张在日志里画下那颗黑色的转化阵水晶和石壁上的水滴符号,旁边写着:“为什么这里没有水分子?因为有人用整个海洋的消失,换来了星球的安宁。沙栖族的故事告诉我们,最残酷的失去背后,往往藏着最沉重的守护。水是生命之源,可当水源成为灾难的温床,放弃它需要多大的勇气?或许宇宙的平衡从来都不是圆满,而是在绝境中,选择那个让文明火种延续的选项,哪怕代价是永远的干涸。”
林夏抚摸着感应水晶,土黄色的光晕中,枯寂星的轮廓渐渐淡去。她知道,这颗没有水分子的星球,比任何蓝色行星都更能诠释“牺牲”的意义——就像沙漠中的沙粒,看似干涸死寂,却在每一粒中,都藏着五万年前那场关于守护的抉择。
星轨号的引擎声在干燥的大气中留下短暂的涟漪,前方的星图上,新的坐标正在闪烁。林夏的心中多了一份对“失去”的理解——有时候,放弃不是懦弱,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坚守,就像枯寂星的沙栖族,他们失去了海洋,却在宇宙的记忆里,永远留下了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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