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禾曦抿了一口茶，慵懒的看着前方廊下的婆子们去掀上面的白布，她微微含了一抹笑意，然而眼中却一分笑意也无，那种冰冷的光线，如她怀里的玉如意冷冽而又清冷。
众人视线随着婆子的动作而转动。
里面缓缓露出了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人脸来，一共六具。
“啊——”
不知是谁尖叫出声，场面一时混乱。
“肃静，肃静，”崔嬷嬷扬了扬脸示意婆子们将白布重新盖好，而后令人维持秩序。
陆芝兰是第一个镇定下来的，她一边抚摸着陆老夫人的后背，一边抱怨道：“长公主，母亲年事已高，看不得这些脏东西，您怎能将这些晦气的东西堂而皇之放在人前。”
她嘴里的脏东西昨天还生龙活虎的在编排她呢。
只听李禾曦沉声道，“这六个人是驸马府里出身的用人，昨儿个被本宫施了蚊刑，如今全须全尾的躺在这儿，正好让你们一并抬了府去，给好生收敛了吧。”
陆老夫人满脸惨白，背对着担架，不敢再去看一眼。
秦昭昭直视道：“不知长公主为何对这些用人实施这么残酷的刑法。”
陆老夫人反应过来，强压了怒火和恐惧，说道：“昭昭说的是，这些个用人平日里即使有些偷奸耍滑好吃懒做的，说几句打两下也就罢了，怎么就要拿了命去，长公主，这般酷刑，实非良善之举！”
“何况这是活生生的六条命，若这些用人的家人去报官，长公主，老身在此放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长公主亦然，陆家绝不会暴包庇杀人凶手！”
陆老夫人说的大义凛然，语气里透着决绝。
“老夫人，”秦昭昭上前劝道，“长公主一向大度谦和，这件事想来也是无意过失之举。”
在秦昭昭嘴里，什么都还没讲话的李禾曦成了过失杀人的犯人。
“大度？”陆老夫人，“若大度谦和，你便是之远的平妻，而维儿就会是嫡长子。”
秦昭昭委屈的垂下头不再讲话，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长公主，趁现在还没有闹大，为了陆家名声，为了之远，还请长公主投案自首。”
豆蔻听不得别人诋毁污蔑她家公主，欲要呵斥，李禾曦却轻轻用玉如意一拦，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番动作，堂内几人未有察觉。
陆老夫人继续说着：“芝兰，你温婉贤淑，这陆府和公主府暂有你主持。”
两人未得李禾曦首肯，你一言我一语就把此事安排的明明白白，陆芝兰早就垂涎管家权，眼里硬生生挤出两滴泪花了。
只见她别过头轻轻拭了拭眼角，才哽咽道：“能得母亲信任，女儿不甚荣幸，只是长公主才是一家主母，女儿说到底是个外人，恐是不妥…”
陆老夫人出言打断：“她行事这般毒辣，如何能当得起 ‘主母’二字。”
这话才落地，却听一道笑声传来，陆老夫人寻声望去，坐在上方的李禾曦于她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让陆老夫人不禁心内一跳。
李禾曦口气淡淡的，像是说着一件极其平常的事，“崔嬷嬷，关于廊下这六人所犯何事，又为何赐死，由你来宣读吧。”
这时，站在廊下的崔嬷嬷走到长公主身边，目光平视，不带感情的念道：“廊下六具尸身为府里的杨嬷嬷、周嬷嬷、梁嬷嬷、章嬷嬷、包嬷嬷和夏嬷嬷，专管着公主府值夜之责，昨夜这六人赌博吃酒，在屋里头对长公主出言不逊，不仅不敬陈贵人和长公主，还偷窃太后赏赐的高翅鎏金银冠妆奁并一百两纹银，人赃俱获，供认不讳，长公主当场赐死，并上报给大理寺，大理寺卿裁决此等恶奴一切交由长公主定夺。”
李禾曦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三人，道：“这六人如此行径，死有余辜，本宫留她们一条全尸，已是本宫最大的仁慈。”
陆老夫人，秦昭昭和陆芝兰骤然变色。
陆老夫人和陆芝兰交换了眼神，公主府守夜的婆子不就是她们安插的，如今此事上交到了大理寺处，若长公主深究起来，岂不惹火上身。
陆老夫人首先反应过来，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腔调，替长公主鸣不平，“没有想到府里居然有这等恶奴，敢对长公主和长公主的生母陈贵人不敬，手脚居然也如此不干净，若老身知晓定不会遣派这些人值夜，长公主杀得好，杀得好。”
陆芝兰和秦昭昭也附和：“幸好长公主及时发现，清理了这些恶奴。”
李禾曦点点头，口吻如秋日里落叶般肃杀：“前有庖厨上的方婆子，后有这六个恶奴，本宫着实心惊，所以本宫思前想后决定将如意门封上，还望老夫人谅解。”
陆老夫人一听，脱口而出：“长公主，若封了墙，岂不等同于分家，长公主和驸马并无合离，感情深笃，此举万万不可！”
“老夫人，就同您说的，本宫和驸马并无和离，只是封了一道墙而已怎会是分家，”李禾曦的语气不容人置喙，口吻却显得十分温和，“此事本宫已定夺，老夫人不必再说。”
这真的封了墙，以后再想插手进公主府，就难于登天了。
陆老夫人明显还是不服：“长公主，不是老身顽固，而是封了墙，公主府和陆府就成了两府，远的不说，就说之远如何见公主？”
李禾曦微微一笑：“驸马正门入公主府不就好了。”
哪有夫妻见面还要通过门房相递入府的。
陆老夫人气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只得说：“正门来来往往，若被街上有心人看去，岂不成了笑话。”
李禾曦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是本宫思虑不周了，那就让驸马侧门而入吧。”
在大周，正门用于接待尊贵的客人，而侧门是用来家中的小妾奴仆进出。
一侧的豆蔻憋着笑，看着陆老夫人气的涨红的脸。
李禾曦轻轻换了个姿势，嘴角含了一缕快意的笑，陆老夫人还未仔细看，那笑很快就消失在唇边。
陆老夫人还想在辩驳，崔嬷嬷截胡道：“老夫人，府里出了这么些个恶奴，已经令长公主心悸不堪，长公主原本是要上奏太后，若不是看在这些恶奴出自陆家，才定了从宽处理，不然绝不仅仅是封墙而已！”
听到这儿，陆老夫人打了个寒噤，当今太后最不耻这些奴仆欺主，若被太后知晓，怕是之远刚挣的大将军头衔就要拱手出去了。
思及此，陆老夫人也只能将这事咽下去。
只能先委屈之远和她们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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