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的时候，叶依一感到了疲惫，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偏头一看，阳光有点刺眼，她哼唧了一声。
金晶探头去看她，“你醒啦！”
“这是医院吗？”
“嗯，吃野味吃倒了一群人。”她想起当时在救护车上的情景就忍不住想笑，还给她比了个赞，“你可真猛，姐妹！”
叶依一被夸得稀里糊涂，“今天星期几了？”
“星期一，你就晕了不到一天而已。该用的药都用了，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事。”金晶高兴得站起来了，“既然你醒了，那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她指了指边上的沙发，“你的东西，我已经从小镇的旅馆里给你拿来了，我领导交代的。”
记忆断断续续，她只记得一些奇奇怪怪的片段，记得自己见到了漫威里的人物，还用中文跟他们的英语无障碍聊天。但在此之前，她清楚得记得自己是跟着陆延霆走的。
“领导，我领导呢？”
“小陆总啊！”金晶笑得多少有点不怀好意，“他就有点惨了，被你折腾了一路。医生说他中的菌毒和你不一样，不太好办。”
叶依一一下子坐了起来，就怕自己未卜先知做的那个不吉利的梦变成现实，“他人呢？”
她憋着笑指了指床头的墙，“就在隔壁。”
“他怎么了！”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比你严重。回头要不你问问我领导，他毕竟是家属。不过他现在出去办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反正他说后面这里的事情他会接管，让我等你醒来就完事了。”金晶拿上了自己的包，“我还得回小镇上一趟，事情处理好就跟大部队直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咱们公司见了！”
叶依一抓了自己的手机查看时间。她想见陆延霆，现在，马上，只有这样才能放心。他就在隔壁，只要出门拐个弯就到了，似乎没有任何理由不去。叶依一决定趁着他那表弟不在的时候，赶紧去确认一下他的状况。
她做贼似的，轻手轻脚潜入了隔壁的病房。房间明亮而又安静，可见是连半个护士都没在。
病床上的陆延霆看起来睡得很沉，但脸色很不好，就连他前额的头发都看起来有气无力。
病号服松松垮垮，往昔严严实实压在衣服底下的项链就这么滑落在外。上面挂着的吊坠是钥匙形状的。想要帮他塞回去，但当握住那把钥匙的时候，叶依一却突然停住了。看似普通的钥匙吊坠上，刻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图腾。
难道这就是警司们的执法工具？
目光再一次落到他的脸上，虚弱的样子让叶依一不禁想起了那个没头没尾的梦。梦里，这只手已经没有了抓握反射，连手心都快凉了。她不禁伸手去摸了摸，热乎还软乎的手感让人觉得安心。她开始留恋这样温暖而又干燥的安全感，贪心的想要继续霸占，但紧随而至的抓握力量让她瞬间慌得一批。
刚才还紧闭的双眼已经睁开了，眼中仿佛盛着一汪清泉，柔软得不带半点心眼子。
这样的目光，叶依一曾经看到过一次，就在他们之间唯一一次单独外出吃饭的时候。她一直觉得陆延霆的眼睛很好看，也很耐看。犀利的时候，好像用眼睛就能杀人。就算是在不刀人的时候，看起来也特别精神。
心口被猛烈得撞击着，内心的挣扎迫使她想要挣脱开他的手。
“我听说你挺严重的，看来也还好！劲儿还这么大……”
“是你先抓我手的，抓了还不放。”
“又跟我来这一招！”叶依一瘪了瘪嘴，“我是想看看你死了没！”
“要是死了，就不会躺在病房里了。”
他的眼睛半开半闭，昔日若隐若现的双眼皮一览无余。虚弱的样子让叶依一心软。
“那你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
陆延霆闭眼“唔”了一声，有气无力，“哪里都难受。”
看着自己那病弱、可怜，但很大只的领导，叶依一也是无奈得笑了。
隔着被子，她轻轻往他心口的地方拍了拍，“下一句是不是应该就是‘这里最难受’了？”
“这里倒是不难受。”他又半睁了眼睛，湿润的目光黏黏糊糊，“你搂着我搂了一路，还一个劲的往我怀里钻，连救护车上的急救医生都拿你没办法。说实话，现在想起来我都还挺高兴的。”
“我……”
叶依一目瞪口呆，这才明白刚刚金晶为什么会夸自己猛了！回想起她那副话中有话但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叶依一恨不得打个地洞就地钻进去。
“你脸红了，依一。”
她的手还被他抓着，可谓是想躲都没地方躲。又气又羞，她都想跺脚了。
陆延霆不依不饶，“是刚醒吗？刚醒就往我这里跑，看来你也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绝情。”
她鼓成了个河豚，“要不是因为你是领导，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你不会不管我的。”他看着她，目光却已是悠远，“就算我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IcU里，你也不会不管我。”
听到那三个字母，她一下子就泄了气，“能不能别说IcU。”
“怎么了？”
“那不是个好地方。咒谁也别咒自己。”
抓着她的手又紧了些许，“嗯，不提了。你这么关心我，我怎么能有事呢！我不会有事的。”
她嘟哝着，“少自作多情。你要真有事，我只会关心下一个领导是谁，以后在公司里的日子好不好过。”
“这就又不管我死活了？”陆延霆面不改色，“真的不管我吗，依一？”
她继续小声嘟哝，“为什么要管你？本姑娘大好的青春年华，干什么不香！”
“很好！你要是能早一点有这个觉悟……”陆延霆沉沉得出了一口气，伸手想去摸她的脸，“早一点能这么想，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了……”
叶依一默念了一句“谢天谢地”，赶紧藏好自己的手，还利索得避开了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是毒素还没退吗？今天怎么尽说胡话……”
他的手停留在半空，悠远的目光一下子拉近了，“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下次别再钻牛角尖。这个世界，就算没有我，你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这样真诚的眼神再配上他说这句话的语气，让叶依一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她觉得陆延霆不像是在和自己说话，可病房里又没有第三个人。
“领导，你这是……怎么了……”
“依一……”他再一次尝试，终于如愿以偿，“你要记住，就算没有我，也会有下一个对你好的人。”
“刚刚不是还说，不会有事的……”
“我是说万一。”
这番话让她不禁再一次想起了那个梦。梦里，天塌了。
“如果，没有呢……”
陆延霆想了好一会儿，“那也别凑合，一个人自由自在也好。我也看不得别人对你不好。”
她抓着他的手，塞回被子里，“真到那时候，你也看不到了。”
“我会死不瞑目。”陆延霆缓缓闭上了眼睛，倦乏与无力再次席卷了全身，“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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