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贺在员工通道门口那间小小的接待室里，足足等了半个小时。
期间，那位表情严肃的保安倒是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多余的交流。
整个接待室安静得能听到墙上石英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换做是以前在横店，哪个剧组的导演，会受到这般“冷遇”？
但王贺非但没有丝毫不耐烦，心中反而愈发安定。
让他对自己这次的“朝圣”之旅，更多了几分信心。
半小时后，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推开。孙浩然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客气，却又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独有的距离感。
“王导是吧？不好意思，刚才在处理一个紧急会议，让您久等了。”孙浩然主动伸出手，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歉意，更像是一种公式化的开场白。
王贺立刻站起身，双手紧紧握住孙浩然的手，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于“粉丝见到偶像”般的灿烂笑容。
“孙副园长！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直接绕过了所有商业客套，直奔“个人崇拜”。
“您那篇《劝“键仙”同志“从良”书》，我拜读了不下十遍！那文采，那风骨，那字里行间‘杀人不见血’的功力，当真是让我辈叹为观止！还有那首《青瑶赋》，简直是写到我们这些在俗世里打滚的人的心坎里去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啊！”
这一通毫不做作的“彩虹屁”，瞬间就打破了孙浩然那份刻意维持的疏离感。
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此刻被一个陌生人如此精准地夸到“痒处”，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缓和了几分。
不等孙浩然开口客套，王贺立刻切入了主题，表明了来意。
“孙副园长，我今天来，不为别的，就是想求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们这个小小的剧组，也来贵宝地‘沾沾仙气’的机会！”
他看到孙浩然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皱，似乎想开口拒绝，立刻抢先一步，将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孙副园长您先别急着拒绝！”他从随身的背包里，甚至直接掏出了一份他自己打印并签好了字的“承诺书”，双手递了过去，“网上那个《青瑶山庄剧组入驻管理准则》，我也逐字逐句地，当成圣经一样研究过了！我今天可以代表我们整个剧组，在这里立下军令状：那十二条‘天规’，我们剧组，无条件，全部遵守！绝不给山庄添一丝一毫的麻烦！如有违反，甘愿受罚！”
孙浩然看着眼前这个把姿态放得极低，甚至低到了尘埃里，连“军令状”都自己准备好了的导演，心中的戒备，终于放下了一些。
“王导，感谢您的厚爱。”孙浩然没有去接那份承诺书，语气依旧客气，但已经带上了一丝人情味，“只是，我们山庄最近刚刚与《贞观长歌》剧组达成了深度的、排他性的合作协议。短期内，为了保证双方的拍摄质量和游客的游览体验，恐怕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接待第二个剧组了。还请您见谅。”
“我明白！我明白！”王贺一脸真诚地连连点头，“张谋导演那是泰山北斗，我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自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我们也不敢奢求进驻那座气势恢宏的长安城。”
“我们想拍的，是一部小成本的仙侠剧，名叫《镜花缘》。”
“这部剧，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流量明星，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宫斗宅斗。它讲的，就是一个纯粹的、关于‘问道’的故事。一个凡人书生，为了寻找心中的‘道’，误入仙山，寻仙访友，最终返璞归真的故事。整个剧本的核心，就八个字：‘道法自然，返璞归真’。”
他看着孙浩然，眼神里充满了对作品的自信与热爱。
“孙副园长，我今天在贵宝地的灵墟秘境，待了整整一个下午。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云，那里的每一个Npc……都仿佛是从我的剧本里走出来的一样！我们这部《镜花缘》，与贵宝地‘灵墟秘境’和‘玉海天宫’的气质，简直是天作之合！绝非是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粗制滥造之作！”
他从背包里，又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已经被翻得有些卷边的纸质剧本，郑重地，递给了孙浩然。
“孙副园长，我知道您是大忙人，时间宝贵。这是我们整个团队，打磨了三年的剧本。您不需要看完，您只需要看第一页，看一眼我们的人物小传和故事大纲。”
“如果您觉得，它，配不上贵宝地的风景，我二话不说，掉头就走！绝不再多叨扰您一分钟！”
孙浩然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里燃烧着火焰的导演，看着那本因为被无数次翻阅而显得有些破旧的剧本，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动摇。
他接过了那本沉甸甸的剧本。
他翻开第一页，立刻就愣住了。
只见那打印出来的剧本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王贺用不同颜色的笔，亲手写下的批注。
“这场主角初入仙山的戏，可以在灵墟秘境的‘渡仙桥’实景拍摄，利用无人机长镜头，跟随主角的脚步，穿过云海，那种震撼感，是任何特效都做不出来的。”
“主角与师父论道的场景，玉海天宫的‘无边水镜’是最佳选择，可以利用水面倒影，拍出‘天人合一’的哲学意境。”
“主角误入仙境，可以从‘听风石窟’开始，利用那里独特的回响效果，营造神秘感……”
孙浩然合上了剧本，抬头，看向王贺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份公式化的客气和疏离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
这个人……不是在空谈。他不是来蹭热度的。
他是真的，把我们的景区，当成了他梦想中的那个世界，并且已经将两者，在他的脑海里，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王导，”孙浩然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这个剧本，有点意思。”
“这样吧。剧本我留下，我会仔细看。我不能现在就答应你什么，毕竟与张导的合作是优先的。”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这个剧本，真的如你所说，那般‘干净’，那般‘契合’。”
孙浩然看着王导那瞬间亮起的眼眸，微笑着说完了后半句。
“那青瑶山庄的门，或许，也愿意为真正有诚意的‘同道中人’，再开一次。”
王贺听到这句话，连日熬夜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希冀的光芒。
他对着孙浩然，深深地，鞠了一躬。
自己今天，用真诚和专业，敲开了那扇看似不可能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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