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三更时分，周薇带着长公主与小和尚去往住持禅院。
小和尚走在前面，见他一路往中门而去，周薇伸手拉住他。
朱杞不解：“怎么了周薇姐姐？”
“我们不走中门，走后门，你可知后门如何去？”
小和尚挠头，送桃子这事，光明正大，为何不走中门走后门？
“知道，只是住持禅院的后门一向不开，我等去了恐怕进不去。”
周薇摆摆手：“无妨，你带路就行。”
朱杞只能带着两人绕路前往后门，走到禅院后门时，小和尚惊讶出声。
“咿，今日后门怎么开了？”
此时禅院的钟声响起，正是三更时分。
小和尚还在门口探头探脑，里面忽然传出住持的声音。
“可是周檀越来了？”
周薇闻言，立刻上前两步：“大师，我依约送来桃子。”
“既来了，那便进来吧！”
周薇点头，正欲转身唤公主和小和尚一道进去，却忽然发现两人不见了。
她左右看了看，又在后门处寻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两人身影。
禅房内住持的声音再次传来：“周檀越只管进来便是，他们该出现的时候自会出现。”
周薇蹙眉，但还是迈步走进了禅房。
禅房内烛火摇曳，昏黄的灯影照映下，住持身着红色僧衣坐在蒲团上。
听到动静，住持睁开眼睛，示意周薇坐下。
周薇几步上前，一撩衣袍坐在了住持对面。
她取出桃子递给住持，那桃子经过一日时间，依旧清脆多汁，没有丝毫氧化变色，与刚掰开时一模一样。
这样的桃子，一看就不是凡品。
“大师，你好，这桃子给你。”
“周檀越，你好，”住持说完，又看着周薇，“你也好。”
周薇不解，四处张望，不明白住持在跟谁打招呼。
脑海里却忽然传来系统的声音。
【你好】
周薇心头一惊，却没有出声询问系统。
住持没去看那桃子，只淡淡道：“先放下吧。”
周薇只能依言将桃子放在地上。
“周檀越心中是否有很多疑问？”住持问道。
那可太多了！
周薇一时甚至不知道从何问起。
是先问桃树的事情，还是问三更送桃的含义，又或者问住持做这么事的目的？
再或者，问他为何跟自己的系统打招呼？
见周薇愣神，住持低声笑了笑。
周薇这才仔细看他，忽然发现，只一日的功夫，住持似乎苍老了许多。
漂亮的面庞上开始布满皱纹，花白的须发也没了白天的光泽，呈现枯萎之象。
周薇心头一惊，“大师，你……”
住持却笑了笑，表情十分轻松。
“无妨，油尽灯枯而已。”
“大师，你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会？”
住持看向周薇，目光和煦。
“多亏了周檀越，贫僧才能挣脱这副皮囊，贫僧在这方世界待的也够久了。”
听到这话，周薇心中的猜想被验证了一分。
她有些惊疑不定道：“大师，你不会，你不会是……”
住持笑而不语，答案不言而喻。
周薇豁然站起，来回踱步，脸上都是震惊。
“怎会是你，这怎么可能呢？”
“为何不可能，能与你在这方天地一见，实乃缘分。”
周薇还是那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连连摇头。
“可是，大家都说你早已修成果位，怎会被困在这个世界？”
住持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他被困此地的无奈。
油尽灯枯之时，才是他真正解脱之时。
“你一定知道，天地之间有三种东西，能令人长生吧？”
周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强迫自己重新坐回蒲团上。
“是，我知道，一是那天宫的蟠桃，二是人参果，三则是金蝉子。”
说到此处，周薇愣住。
语气有些惊惶道：“大师，后山那桃树，不会就是……”
住持点头，“是。”
“不可能！蟠桃果树乃是天地灵根，怎会是吸食人血肉的妖物？”
住持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看着周薇。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住持的声音悠悠响起：“修行之人修的便是长生，天地之间有灵物，能令人走捷径，可捷径是那么好走的吗？”
“一人走捷径，千百人会为此付出生命，这便是天道平衡。”
周薇半晌说不出一语，她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住持却不似周薇这么沉重。
他笑容满面道：“我向来是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佛门道门都视我为棋子，我曾与人打过一个赌。”
这话引起了周薇的好奇。
住持接着道：“与我打赌之人说，别看我性子跳脱，却生来迂腐，看不惯这天地间的不公，却不知不公本就存在，就如人性一般。”
“那人说，这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与我一般，会毁掉果树的人。”
“那人还说，这世间也不会有一个人，明知天材地宝能够长生，却不是自己第一个吃下。”
“若有人能同时做到这两点，那便是他输了。”
周薇听到此处，心跳如擂鼓。
她紧紧盯着住持，住持的目光中也满含笑意。
“周薇，你让我赢了这桩赌约，也让我挣脱出了这个牢笼，我没有信错你。”
信息量太大，周薇一时都难以消化。
半晌才听她问道：“那大师，要去何处？”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住持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向往和温情。
周薇想了想，问道：“大师可知，我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
“此事需周檀越自己探索，人人都有自己的路，旁人解释不了，也替代不了。”
“可是大师不是说，你我有缘吗？”周薇疑惑，“你我既然有缘，大师不能帮我解惑一二？”
住持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周薇无奈叹气。
本以为能从住持这里找到一些答案，却没想到对方不愿多说。
想了想，周薇不再强求，准备结束了之后，严刑拷问系统。
狗系统，居然能跟住持打招呼，说你俩不认识，谁信？
“朱杞，你们进来吧！”
随着住持开口，消失已久的长公主与朱杞走进禅房。
朱杞一见住持的样子，便上前惊恐道：“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周薇循声看去，才发现住持比刚才又苍老干枯了几分。
“无妨，时辰到了而已。”
“朱杞，你坐下。”
小和尚看到住持如此，眼中含泪坐在蒲团上。
“这枚桃子，分给你的几位师兄，他们本性不坏，只是抵挡不住诱惑罢了。”
朱杞点头，不敢与住持对视，怕自己情绪失控。
“你幼时来到空山寺，便是我在照顾你，你虽想拜我为师，可我做不了你师父。”
“如今我要走了，空山寺以后交给你照看，你吃了一枚桃子，便照拂空山寺千年可好？”
朱杞流着眼泪，沉默点头。
住持交代完朱杞，重新看向周薇和长公主。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二人，很好很好……”
住持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彻底没了声息，朱杞才发出一声哭嚎。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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