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空总是亮的很晚很晚，崔璨端着茶盘跟在小李子身后，缓慢的走在乾清宫宫。
四周摇曳的灯火让人分不清是晚上还是清晨。
胸腔里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在没顺好皇帝的毛之前，她怕是多少得吃点亏。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进了殿。殿内燃着红罗炭，温暖如春。龙涎香的味道不住的往鼻子里钻，这种浓度让崔璨意识到，皇上离她非常近。
“皇上，茶水来了，今日是新来的宫女泡的，您尝尝。”
宗政嘉兴挑眉，似乎有兴趣的样子，崔璨赶紧抬到合适的高度，微低着头。
宗政嘉兴伸手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本想吐出来为难一下这个女人，却不想入口是别样的口感，清香回甘，比小李子泡的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准备好的恶言恶语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只能虎着脸哼了一声：“一般！”
崔璨赶紧跪下：“皇上恕罪！”
宗政嘉兴看着直挺挺下跪的女人皱着眉头，抿紧了嘴，有些不悦，又有些心疼对方的膝盖：“起吧，你叫什么名字？原先在哪里当值？”
崔璨站起身福了一礼：“回皇上，奴婢崔璨。原先在冷宫洒扫。”
冷宫啊，怪不得他找不到人。忽而又想到，崔、璨？又急忙问道：“崔璨？是哪个璨字？”
崔璨低头回道：“是璨璨繁星驾秋色，棱棱霜气韵钟声的璨。”宗政嘉兴突然有些怔愣，仿佛当年与黎北璨初遇的情景重现。
那是草长莺飞的春天，他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明媚如阳的黎北璨。当时父皇坐在殿上问黎家明珠：“黎北璨，是哪个璨字？”
彼时少女亭亭玉立，声音清亮婉转：“是璨璨繁星驾秋色，棱棱霜气韵钟声的璨。”
父皇一脸的赞赏：“好名字！”
可是后来........
宗政嘉兴伸手握住骤然疼痛的心脏，于德海手急忙乱掏出一粒黑色的小药丸塞进皇上的口中，半晌，宗政嘉兴才缓过来。
崔璨被这种情形吓了一跳，脸色白的像一张纸，毫无血色。
宗政嘉兴淡淡说道：“退下吧。”
小李子用眼睛瞄了一下于德海，这才带着仿佛吓傻了的崔璨下去。
“皇上，十五年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于德海满脸的心疼。都说皇帝是天下之主，可皇上也有护不住的人，过不去的伤心事。
而回茶室的崔璨还有些魂不守舍。小李子好心的安慰了一句：“不是你的茶有问题，是皇上的老毛病了。”
崔璨有些着急的问道：“很严重么？梁院判不能治么？”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僭越了，急急地补充道：“我不是要探听圣体......”
“这个不是秘密，也不严重，吃上一粒小药丸就能缓过来。只是今天有些奇怪，皇上已经有两三年没再犯病了，奴才们都觉得已经好了的，不知今天怎么会.......”
崔璨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皇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着小李子盯着自己的样子，又脸红的找补：“我只是，只是....”
也没只是个所以然，小李子一副“我懂”的样子，示意她不必多说，他都明白。
崔璨羞愤难当，直接跑出茶室，站在廊下做出平复心情的样子。心里却在想，是不是她的名字有什么问题。
她第一次被分配到华清宫的时候，沈贵妃听到她的名字也是问是哪个璨字，听到自己的回答，神情也是奇奇怪怪的。
那这个璨字，到底是有什么问题呢？是自己的回答有问题，还是这个字还有别的人在用？
都有可能，看来要花点心思查查了，就是不知道康太嫔知不知道。只是在乾清宫当差，最近怕是没办法去冷宫问了。
下了朝，于德海看着心情有些烦躁的皇上，忍不住劝道：“皇上可要出去走走？奴才听下边的人说，梅园的花开的极好，您要不要去看看？”
宗政嘉兴没什么兴趣的摆摆手，换了一身常服，悄悄带着于德海再次去了绛雪轩。
再次踏足绛雪轩，宗政嘉兴却没有了除夕夜的伤感情绪，看着阳光落在雪上，折射出绚烂的光，忽然觉得绛雪轩不再是他的伤心地了。
原来，绛雪轩也是阳光普照的。
宗政嘉兴抬头看了看二楼，嗯，想喝茶了。
“老东西，走吧，回宫品茶！”
“哎！”于德海看到终于展颜的宗政嘉兴，心下高兴不已，尾音都拐着弯儿。
“茶不够香！重泡！”
宗政嘉兴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次品完茶，来上这么一句，不仅会换到一杯新口味的茶，还能看到各种表情的崔璨。
宗政嘉兴内心暗爽，神色却绷的很严肃。
可崔璨一天换了不知道多少杯茶，心态渐渐崩了。
“李公公，不如，你来泡一杯如何？奴婢泡的茶，皇上挑了一天了。”
小李子也有些疑惑，从没见皇上如此挑剔过，还以为皇上是想尝他泡的茶了，就泡了一杯月光金枝端了过去。
于德海一看是小李子，心道：坏了，这个没眼色的东西！
果然，宗政嘉兴抬头看是小李子，茶都没喝，就让人出去跪着了。
小李子还一脑门子的官司，没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于德海气的咬牙切齿，环着拂尘就出去了。
对着小李子就是一脚：“蠢笨如猪的玩意儿！平时爷爷都是怎么教你的！半点眼色都没有！”
小李子都被踹蒙了，转脸看耸着肩膀笑的小轩子：“我到底错哪了？”
小轩子笑着指指去茶房找人的于德海：“你好好看看干爹怎么做的就知道了。”
接着小轩子又戳戳小李子：“你知道自己为啥到现在还只能喊爷爷，不能喊干爹不？”
小李子眼中露出清澈的愚蠢和懵懂：“为啥？”
“因为你蠢呗！”
小李子气的想打人，奈何自己还在罚跪，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小轩子，就看到于德海身后跟着换了一身衣服的崔璨端着一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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