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石神色平静，双目微微眯起。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手指轻捻着有些褶皱的布料，动作不紧不慢，随即缓缓开口，侃侃而谈：
“我打听过了，贡院周边有祥符寺、昭庆寺、玛瑙寺、护国仁王寺四座寺庙。
其中祥符寺、昭庆寺最近，步行过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另外，玛瑙寺虽然也近，但要翻山，路途麻烦，这个就不考虑了。
至于护国仁王寺，位置稍微远些，却是考生们常去祈福的热门寺庙。”
一边说，一边目光扫过几人，孙文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意，似乎对自己的情报颇为得意。
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提前了解的，做足了功课。
林向安站在一旁，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虽然有点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孙文石的性子，的确会提前收集各种有用的消息。
寺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清净、安全，又在贡院周边，是个稳妥的去处。
寺规虽有约束，但尚能接受，唯一的问题便是饮食——寺庙吃素，难免单调。
林向安微微颔首，轻声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我听说也有同乡公馆，咱们要不先去问问，对比一下，再做决定？”
杨辉站在一旁，双臂环胸，闻言点了点头，“也行，那就去问问。”
虽然他对寺庙的低廉价格颇为心动，但也知道寺庙规矩繁多，最好多方比较，选择最合适的地方住下。
于是，一行人停下脚步，向路边一个卖茶的老汉打听湖州公馆的方位。
老汉眯着眼，慢悠悠地扇着蒲扇，指着远处一条巷子，沙哑道：“往那边走，拐两个弯就到了。”
几人谢过老汉，顺着街道前行，穿过熙攘的人群，很快便找到了湖州公馆。
湖州公馆是一座两层高的木楼，门前挂着一块木匾，上书“湖州公馆”四个大字，笔锋遒劲，透着一股庄重。
门前停着几辆马车，几个身着短打的伙计正忙着往里面搬运货物。
这是一处由湖州府的丝织业商人建立的行业公馆，既是贸易协调中心，也为同乡士子提供临时居所。
几人迈步走进公馆，木门吱吱作响，迎面扑来一股凉意。
一个年轻的公馆伙计迎了上来，身着灰色短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看到林向安几人的装扮，猜到他们可能是赶考的同乡书生，临近乡试，各地的考生都汇聚于此。
听他们说明来意，伙计便拱了拱手，语气不急不缓地介绍道：
“公馆住宿价格低于客栈，包吃住一天一百文。若是不想花钱，也可以免费住，但需要做些事情。”
他的声音清朗，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角微微弯起，透着一股亲切。
听到“免费”二字，杨辉忍不住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的神色。
他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脸上露出一抹探究的神情，询问道：“免费住需要做什么？”
公馆伙计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耐心解释。
“考生需提供身份证明，并承诺中举后回报同乡商人。此外，还需协助记账、代写书信等劳务交换。”
一边说，一边从身后的柜台上拿起一本账簿，指了指上面的字迹。
“都是些简单的活计，不费力气。”
待对方介绍完后，他放下账簿，抬头看向几人。
“你们来的早，现在还有不少空房间。一间屋子住两个人，每日管两顿饭。你们可要入住？只需拿出考生证明即可。若是选择免费入住，那便需承担相应劳务。”
他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手指轻轻敲了敲柜台，似乎在等待他们的答复。
林向安站在一旁，闻言心中暗自思量。
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公馆的“免费”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等价交换。
他一向不喜欢欠人情，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愿去麻烦别人。
虽说这湖州公馆，价格也在可接受范围内，离贡院不过半炷香的时间。
但他更倾向于清净的地方，这里地处闹市区，周围各种吆喝买卖声，住所也不隔音。
现在住的人少，稍微好点，但人多了，就不好说。
想到此，林向安转头对公馆人员客气地说道：“伙计，叨扰了，我们几人要商量一下。”
公馆人员见几人并未立即决定入住，倒也不急，咧嘴一笑，露出一抹理解的神情。
“无妨，反正这里的房间有限，错过了可就没了。”
伙计一边说，一边摆了摆手，转身走去一旁，拿起一卷账簿低头翻看，留给几人商量的空间。
几人出了公馆，正值午时，烈日当空，街道上的人流更显得熙熙攘攘。
夏日的闷热扑面而来，阳光炽热地洒在石板路上，热气从地面升腾，令人汗流浃背。
跑了一上午，几人早已又热又渴，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衣衫贴在身上，黏腻不堪。
林向安抬头望向街边，目光落在一家茶楼的招牌上，招牌上写着“清风茶肆”四个字，门前挂着几串风铃，随风叮当作响。
提议道：“先去茶馆，歇歇脚吧。”
几人点头同意，迈步走进茶楼，迎面扑来一股凉意，夹杂着茶香的清新气息。
茶楼内人声鼎沸，几张木桌旁坐满了客人，有的在低声议论，有的端着茶盏细品。
小二麻利地迎了上来，手里端着一只木托盘，上面放着几盏粗陶茶杯。
“几位客官，来壶凉茶？”
林向安点点头。
小二将人带进店里的的空桌处，随后转身去后厨，不一会儿便端上一壶凉茶，茶水清澈，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几人各自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稍微缓解了口干舌燥的感觉。
林向安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手指轻捏着帕角，环视一圈后，率先开口道。
“这价格都在这里了，你俩怎么说？”
他的声音平稳，目光扫过孙文石和杨辉，脸上带着一丝询问的神情，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低沉的“笃笃”声。
无论是寺庙、公馆，还是客栈，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弊端。
眼下，他们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以免拖延太久，错过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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