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正嘀嘀咕咕的两人浑然不觉李俶就在门外，两张嘴仍然不停歇地叭叭叭。
崔臻端起白水润了润喉，又问：“阿姊你比起以前变化了好多。前些时候杨家倒了，他没为难你么？”
崔玥闻言苦笑了一声：“阿妹，幸亏我把你的话听进去了，要不然我现在还不知是怎么样个光景呢。”
崔臻知道，她说的并非是自己让崔元娘带信的那次，是更早的时候。她穿越过来之前，
原先的那个崔臻与广平王一家在马嵬驿分别时，她拉着崔玥的手叮嘱了许多话，无非是劝她千万别再一味使性子，战乱一起，广平王定要日夜为战事操劳，偌大的王府全要靠崔玥打理，千万要立起来。
那时的阿姊便泪眼婆娑地说一定听她的，这还是崔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采纳崔臻的建议。
“殿下从前最不喜欢我那脾气，杨家一倒，我原以为我的日子到头了，没想到殿下却对我不离不弃，我心里惭愧呀！”崔玥说着便拿起帕子来拭泪，脸上写满了感动。
崔臻暗忖，看来广平王履行了诺言，确实有善待她阿姊，没有“恩顾渐薄”。
那她也得诚实守信，不能再将情报藏着掖着了，若李俶急着要，那就把知道的都说了吧。
“我倒忘了问了，你这一年还好吗？殿下他想必不常回王府吧？”
崔玥点点头：脸上却又露出一份怨怼来：“好也不好，若是没有宫里那位，如今的日子怕是还能再顺遂一些。”
“宫里那位？”崔臻先是有些小小的惊讶，下一秒便想明白了：“阿姊你是说张良娣？”
说起这位跟李辅国狼狈为奸的张良娣，崔玥恨得咬牙切齿：“就是那个贱人！她这才刚封了淑妃呢，就想把手伸到储君这来了，若真要让她做了皇后，她不得翻天了！”
说着，崔臻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阿姊越说越气愤，甚至狠狠地朝地上的痰盂里啐了一口：“三天两头的把我喊进宫里给我立规矩，呸！一个良娣，也配跟五姓女摆阿姑的谱！”
“阿姊辛苦了！你和姐夫若是相互扶持着，她这一关倒也不会多难捱。”崔臻由衷地为她堂姐感到难过。广平王在外面为战事忙得焦头烂额，这张氏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肯定要先逮着他的王妃折腾。
崔玥一唏嘘：“我倒是想呢！可我每每跟殿下抱怨，他就说那是长辈，让我恭敬些忍着，我又有点怨他了。要说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感觉他不大聪明。”
崔臻噗嗤一声笑出来：“姐夫在战场上骁勇善断，良策频出，怎么就不聪明了？”
“那是他脑子里被兵法占满了，没空防这等小人，脑子不够用了呗！说到底还是脑袋不好使。”
崔臻觉得这似乎也对。毕竟这个李俶和历史上的李俶不同，手里握着那么大一个凌雪阁，百相斋那么多易容好手，却明知张氏和李辅国给他摆了一场鸿门宴，居然还是傻乎乎地去送死了！
历史上那个没有凌雪阁的李俶还知道提前安排替身呢！
他们凌雪阁的十方玄机不是可以易容吗？为啥不用，难道拖出技能栏扔了吗？
“殿下？殿下您千万息怒啊——”
王府长史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正在吐槽的崔玥脸上表情顿时僵住了。
卧槽，李俶在外面？
他听了多久了？
崔臻还算淡定，她只愣了片刻，便回过神来，安抚崔玥：“阿姊不必紧张，这是好事。殿下非但不会责罚，反而会嘉奖您呢。”
崔玥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崔臻的脑门：“阿妹，你怀个孕怀傻啦？”
崔臻啪地轻轻拍掉阿姊的手：“俗语说忠言逆耳利于行，是他没有做好一个好郎君和好阿耶，这本就是他的不是。但殿下宅心仁厚，咱们直愣愣地当着他面说这些，他和你未免脸上都挂不住。咱们私底下说，叫他的小厮啊、丫鬟啊听见了辗转传到他耳朵里，一来不用脸对着脸尴尬，二来这也算是拐着弯劝谏了。”
崔玥顿时觉得这个妹妹了不得，这一番诡辩乍一听非常有道理，仔细推敲才能发现这十分荒谬。她竖了竖大拇指：“阿妹，我就佩服你这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我就当你夸我了。走，咱们去给郡王请安，不好叫他在外面干站着。”崔臻忍住了哈哈大笑的冲动，坐起身子准备站起来。
李俶在这时却让人掀开门帘进了门，一脸地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快快免礼，你这么大的月份就别折腾自个儿了。”
崔臻闻言丝毫不客气又歪了回去，倒是崔玥站起来福了福身：“殿下。”
李俶和颜悦色地让她也坐下：“你好容易跟你妹妹说说话，别因为我来就拘谨了。”
崔玥面上露出柔婉的笑容：“多谢殿下体恤。”
崔臻冷眼打量了一下李俶和堂姐的相处，这俩人分明还挺相敬如宾的，这位历史上的“崔妃”并未因为母家失势就日渐憔悴凋零，这怎么看都不像活不过明年的样子。
这是她干预历史的结果吗？
想到这里，她笑着问：“殿下怎么一个人过来，大娘子呢？”
李俶的表情居然露出了几分紧张，他拘谨地坐在绣墩上，露出了一个自以为非常温柔的笑容：“大娘子功课未完，过了午膳会让她过来的，姨妹从渤海过来，千里奔波，甚是辛苦。好容易来王府一趟，可千万别急着走，多留一会儿。”
这笑脸看起来怪憨的。
崔臻忍不住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比起李俶来，月泉淮起码从没在外人面前露出这种……傻气的表情……
而且记忆中李俶对自个儿的称呼从来都是“崔二娘子”，哪里这么亲热地喊过“姨妹”？
崔臻对他究竟为何迫不及待心知肚明，她挑了挑眉：“比起殿下为家国大事忧心劳神，我哪配谈辛苦？不过我听闻那安氏贼子甚是不得人心，明年必然有变，殿下可放宽心。”
姨妹的“听闻”岂能与别人的道听途说相同？保不齐就是从史思明那听来的！
李俶的眼睛里都开始发光：“如何生变？又是哪里可放宽心？我愿闻其详！若这里不方便，我的外书房里有地图和沙盘，亦有不少幕僚可帮参详！”
瞧瞧，这人急得连自称都忘了。
崔臻咂了咂嘴。
印象里，上一次看见李俶还是在马嵬驿，那时原来的崔臻涉世未深，亦不知历史走向和游戏剧本，只觉得这个一直挂着人畜无害微笑的姐夫城府深不可测，她心里发怵。
如今这人设和滤镜碎得够彻底！
崔玥却在此时柳眉一竖，佯装生气地嗔道：“去去去！刚才还说让她好好歇呢！”
“阿姊，我不要紧的。”崔臻拉住了崔玥的手，宽慰道，“战事要紧，这情报贵在及时，若及早跟他说了，咱也能及早回长安去。”
崔玥也不是不明事理，这才放她跟着李俶去外书房了，还嘱咐了李俶好几遍千万要看好崔臻，让她别站太久。
前往书房的路上，眼下除了李俶和他的心腹就没有旁人了，倒是可以敞开说说话。
“您还有幕僚？一会儿我用不用回避？”
若都是外男，倒不是很方便。
李俶摆了摆手：“不必不必，都是自家人。”
“啊？”
“我弟弟建宁王，还有李复，李复是李靖的后人，亦是出自陇西李氏，和咱们是一家的。”
卧槽！
蛋总和李复！！
崔臻有点恍惚，怎么她来到剑网3的世界里以后隔三差五就要跟这些大boss打交道？
这群人一个个心眼比筛子还多！
她现在带着月泉淮提前润了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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